第22章 不是替身【二更】(第2/2页)

“气道异物梗阻……我是医生,让开,他不能直接喝水,让我来。”

另一个年轻人,学生模样,立刻拨开人群,冲上前去。

陆柏良注意到他背包上还印着“首医大”三个字,校庆纪念日每个学生都会有。

应该是首都医大的学生。

陆柏良停住脚步,对姚伯抬抬手,“等一下。”

他站在玻璃窗外,看着里面年轻人的动作。

年轻人站在患者身后,将双手环绕在那个中年男人的腰部;左手握成拳,将握拳的拇指侧紧抵那个中年男人的腹部脐上;右手向上快速按压那个中年男人的腹部。

他按得又快又急。

片刻后,那个中年男人口中终于吐出一堆黄色的黏状物。

脸上恐怖的青紫终于慢慢褪去。

连姚伯也忍不住感叹道:“不愧是首医大的学生。”

陆柏良微微颔首:“嗯,基础急救知识。难得的是这份医者的善心。”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身后中年女人的哭声更烈——

“怎么回事,为什么,老头子,你醒醒啊!你醒醒!!”

陆柏良连忙回过头,那个男人脸上的青紫已经褪去,整张脸呈现出灰白色,原本挣扎的双手,已经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显然是已经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昏迷。

而那个帮忙的年轻学生已经愣在了原地:“这……”

“120!快叫120!”所有人已经乱成一团,

陆柏良站在窗外,眉头紧紧凝住。

下一秒,他赶紧把手中的食盒递到姚伯的怀里,迈开长腿,大步走进店里,他伸出手拨开人群,对那个学生说:“来不及了,呼吸受阻,已经耽误了四分钟。”

店里声音嘈杂,陆柏良沙哑的声音,那个学生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陆柏良用大拇指按了一下自己的食指,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凑到学生的耳边,努力扯着嗓子,使自己的声带发出正常人的声音分贝——

“我说,来不及了,做环甲膜穿刺,快去找刀。”

*

大雨继续倾盆,噼里啪啦地下。

诸多无端的画面悉数跟着雨声一起砸进阮胭的梦中。

第一个片段是她回到了第一次高考后的暑假。

她在纸厂里打工,没有空调,只有闷热的吊风扇在头顶慢悠悠地晃,风力小到几近没有。

她就坐在吊扇下面,一个接一个地叠硬纸壳盒子。计件算薪,一个盒子八分钱。

阮胭手指很灵活,动作最快的时候,一天能叠一千个。

她从考完第二天就那里开始叠,叠了两个月。不管是查分还是等录取通知书,她一点也不急,旁边一起做工的阿姨问她最后去了哪儿,她说:“就一个普通二本。”

阿姨说:“二本也好,二本也算是大学生了,比我们这些县里的女工要强多了。”

阮胭笑笑,说:“是吗。”

“不是啊。”有个男声立刻回答她。

画面转到了那辆开往三峡的游轮上,那个男人站在风里,【工仲呺:mg2book】他们并肩靠在船舷上。

他说:

“阮胭,去复读吧。”

“你看到这三峡了吗?神女、瞿塘、西陵,这一路的景色这么好,但是,阮胭,你知道本来能看到更高更远的风景的吗。”

“我是指,人生固然是由诸多遗憾组成的。但你知道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是跟在‘本来’后面的那句话……”

“我希望你不要在未来,留下太多‘我本来……’。”

船晃悠悠地往前开,下一站听说要开去神女峰了。

她低着头看向晃悠悠的江面。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她有些想哭,她的十八年都被她自己给辜负了,辜负了当初那个在船上满心期待望着她、教她鸡兔同笼的数学老师,辜负了为她从海上走回陆地的妈妈,辜负了总是忍着舅妈异样眼神、依旧偷偷给她塞钱的舅舅……

“可是,我怕我做不到。”她忽地抬头,看着他。

他在清风润雨里笑开来,对她说:“人生本来就没有什么必须要去做到的,不是吗?去做就好了。”

去做就好了。

他一定不知道,这五个字,在她日后的生活里,究竟支撑她做出了多少重大的选择。

“既然三峡的风景不是‘更高更远’的风景,那你为什么还会来呢?”她看得出,他一身的矜贵气息,哪怕是坐在一等舱里,依旧是那么格格不入。

“为了帮一个人来看看这里的风景。”

“帮一个人?他来不了吗?”

“嗯,她来不了。”

“好吧。”

……

阮胭蓦地睁开眼,她瞥了眼窗外,雨仍在下,最怕半夜惊醒,饿意袭来,她还是屈服了。

起床去把谢弯弯做的馄饨放微波炉里热了热。

馄饨送进嘴里的时候,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个口味和她妈妈做的太像了,现在怎么还会有私房菜馆用鱼肉和虾肉做馄饨馅儿呢。

窗外一声闷雷响起,她没来得及再去细想,赶紧吃完上床继续去睡觉,合上窗户的时候雷声继续——

“打雷了。”饭店的员工更急了,这雷简直是不知道为这现场增加了多少恐慌。

这么大的雨,等医院那边召集护士医生出车赶过来完全来不及了。

“找到了找到了,我在隔壁诊所找到了,手术刀,血管钳,碘伏,气管套管,和球囊,他们都有。”

“好。”陆柏良赶紧和姚伯把中年男人横放到地上,拿出碘伏开始为刀具消毒。做完初步的准备后,他立刻找到他的环甲膜,果断下刀,动作利落又干净,整个过程甚至十秒钟都没有到。

接着他立刻把血管钳一分一扩,戴上球囊为他做人工呼吸,年轻学生赶紧在旁边进行心脏按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注视着这个清瘦的男人。

一分钟左右,中年男人的呼吸心跳终于微微地回来了。

而外面,闪着红蓝两灯的120终于冒着大雨赶过来了。紧接着便有专业的护士和医生走了下来……

年轻的学生流了一头的汗,他今年才大二,这是他第一次为人做手术,在这两分钟的一生一死间,他回想起来,双手仍是止不住的颤栗。

他看向面前这个依旧一脸云淡风轻的年轻男人:“您也是医生吗?”

陆柏良的目光落在他背包上印着的“首医大”三个字上。

而后,他用沙哑到极致的声音说:

“首医大,第三临床医学院,08级,陆柏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