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有情劫 第二十八章 太平真君(第2/2页)

待这一曲乱神终了,那时此女便受我所制,任我驭使了,穆善才冷冷而笑,但黑暗中自然无人看得见她脸上笑意。

这时却有七色玲珑的浩然毫光从武才人颈项间透射上来,光毫所到,乱神曲仿佛遇到了无形的水晶屏障,再也近不得武才人之身。

穆善才眉头一皱:那是什么?却又不类中土道法。

心下思量,手底却不甘心,无形的琵琶声如飘风骤雨,从空中急落而下,毫光亦于同时大涨,冲上夜天,与琵琶声相持不下。

“妖孽!”一声清厉的叱喝忽而在穆善才心底响起。

那柄玉石琵琶如受大力一击,在空中滚了几滚,落将下来,穆善才纵身跃起,接住琵琶,脸色煞白,喘息了一刻,身形一晃,消失在黑暗中。

“师父,刚才怎么啦?”青灯如豆,蒲团之上,优昙轻声向师父发问。

“没什么。”白衣的比丘尼手持念珠,淡淡说道,顿了一顿,复又说道:“优昙,师父行将归去,以后你要小心在意,守护明空师妹。”

“啊,师父你要去哪里?”优昙惊讶道。

妙贤不答,站起身来,跃入院中,伸手一招,喀的一声轻响,一根竹枝已在手中:“徒儿,来,自今日起,为师授你剑术,也好护我佛正法,光我佛遗教。”

幢幢碧影水幕一般在院中展开来,依稀可见两名女尼缁衣翻飞,转折起纵,飞旋如电,不时传来清脆的喀喀交击之声。

此刻弘福寺内,玄奘垂眉趺坐,深入无际大定,心中蓦然如有所动,站起身来,推门出屋,往太极宫方向看去,七色光毫恰于此时一闪而逝,龙光紫气盘结旋绕,煌煌然并无异状,玄奘低首沉思,并无所得,轻轻摇了摇头,返身入屋。

大鲜卑山雪岭数万里,莽莽横过北俱芦洲。

大鲜卑山之麓,静轮宫风轮八向,露盘璀璨,巍巍然挺出云烟之外。

千乘万骑,青旗一色,东出云中金城,逶迤数十余里,至于静轮宫前。

魏主焘亲披纯青道服,一步步登上数千级的台阶。

静轮宫前,道坛之上,丘处机高冠羽衣,执符持箓,长须飘拂,风采俨然。

两班弟子执拂提炉,鸣钟击磬,此情此景,可谓赫然盛事。

魏主至道坛之前,与群臣一片青袍,深深下拜。

丘处机手托太平玉符,朗声说道:“陛下神武应期,天经下治,当以兵定九州,后文先武,以成太平真君。”

魏主登坛受符已毕,群臣一一上前受箓,魏国百僚,皆为道徒。

仪礼已成,魏主转过身来,向群臣诸军举符示意,司徒崔浩与群臣拜于阶下,山呼万岁:

“陛下神武应期,天经下治。”

太平真君万年。

兵定九州,后文先武。

……”

数日之后,魏主应崔浩所奏,罢废佛教,诏曰:“昔后汉荒君,信惑邪伪,妄假睡梦,事胡妖鬼,以乱天常,自古九州之中无此也。夸诞大言,不本人情。叔季之世,暗君乱主,莫不眩焉。由是政教不行,礼义大坏,鬼道盛炽,视王者之法,蔑如也。自此以来,代经祸乱,天罚亟行,生民死尽,五服之内,鞠为丘墟,千里萧条,不见人际,皆由于此。朕欲除伪定真,复羲农之治。其一切荡除胡神,灭其踪迹,庶无谢于风氏矣。虽言胡神,皆非真实。至使王法废而不行,盖大奸之魁也。有非常之人,然后能行非常之事,非朕孰能去此历代之伪物!有司宣告征镇诸军、刺史,诸有佛图形像及胡经,尽皆击破焚烧,沙门无少长悉坑之。”

北魏历代皆崇信佛教,至此佛法尽废,唯余云中金城招提寺一所,以供皇太后窦迦陵礼佛,此外佛寺尽毁,经书尽焚,佛像俱倒,永宁寺供奉的常在不灭、显身于实报土和寂光土的佛尊,文明皇太后亲手制作磨光的十六丈金铜卢遮那佛,乌瑟高耸,为天上云雾所遮;眉间白毫,尊容恰如满月,而今头发被烧落,身体销熔委颓。八万四千种尊容,已如秋月为五重之云遮掩;四十一地之璎珞,恰似夜星被十恶之风所吹。烟尘蔽空,烈焰冲天,目睹者不忍正视,耳闻者为之丧胆。华严、法华之圣教,全无一卷存留。北洲僧人被杀者以数十万计,余者或还俗藏匿,或逃往唐土,魏国上下,皆闻号哭之声。

是岁,乃魏主焘太平真君元年,唐皇李世民贞观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