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瘟疫(第2/4页)

到第二天,市民的死亡不再是以个人为单位进行,而是一群群的发病死去。

死亡再也不受控制,一分钟前还是鲜活的健康人,一分钟后忽然倒了下去,再也无法起来。

新年的钟声变成了丧钟,响亮的爆竹声变成了死者的哀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

到第三天时,有些尸体开始腐烂——那些举家死亡的人,尸体因为无人观照,发出闻之欲呕的恶臭。

病毒从哪里来?

人们开始互相猜忌,他们找到那些伤兵,再不顾他们是为保护自己而变成这样的,死亡的威胁让善良的居民变得有些疯狂,他们抬着那些伤兵,将他们扔到城外,留给他们一些水和粮食,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接着是那些从外地归来的植物学家,也被隔离在无人区,严禁任何一个病原体出现在公共场合。

政府在此时发出诏令:现在城内已经没有任何病原体,请感染病毒的病人一定要主动站出来接受隔离,国家有信心,一定能战胜这次瘟疫。

于是,按照卫生部门的要求,每一个人为了自身的健康,开始戴口罩。

这已经不用再过分要求了,面对死亡的威胁,人们绝不敢稍微大意。

于是,在枫叶之都的任何一个场合,都可以看到,在每一个人脸上都蒙上十几层的口罩,夸张者甚至蒙上几十层,有一个人竟然蒙了一百层,但他刚刚蒙完就全身一阵颤抖,不甘心的死去。

而一些平时面目丑陋的人,忽然间发现带上口罩竟然会让自己变帅变漂亮,也难怪,五官之中蒙上三个,只要不是瞎子,几乎都会变得好看不少。

死神并没有因此而停步,它依旧执拗并且残忍的徘徊在枫叶之都的大街小巷,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无奈的死去。

因为病毒的传播速度快如闪电,所以,几乎一家人里有一个感染上了,整个家庭就不可幸免的全部死去。

这个时候,家庭内部的关系表露无遗,和睦而充满亲情的家庭,绝不会放弃每一个家庭成员,宁可一起死去;而寡情冷漠的家庭,一旦看到有一个家庭成员感染,便无情的将他赶出家门,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个时候彻底表现出来。

人们不敢再走出家门,不敢让陌生人接近自己,戴上口罩多少还有一些防护作用,于是,在枫叶之都里,出现了几千年来最怪异的现象,能够并行五辆马车的宽广大街上,此刻没有一个活动的人影。

只有倒毙于路边已经腐烂的尸体,还有因为吃了尸体同样倒毙的野狗。

腐烂的尸体滋生了更多的病毒,透明的空气变得混浊,似乎有一些微微游动的东西在半空中缓慢飘行,寻找猎物。

而枫叶之都的各种树木花草,此刻却绿得有些妖艳,一反秋日枯黄的正常景象。

而当居民们看见自己家中灰黄的盆栽突然变绿以后,眼中掠过一丝奇怪的欣喜,但是紧接着,便开始胸口烦闷,浑身燥热,几乎不超过一天,这个房间里的人,便全部感染热病死去。

终于,人们发现,原来有植物的地方才有病毒产生,他们愤怒的将那些盆栽砸碎,将花草连根拔起,在脚底下踩碎。

即使是花草痴迷者,此刻对自己的爱花也绝不留情,甚至放火焚烧。

到第八天早上,整个城市已经再看不见一丝绿色,就连皇宫附近的那些参天巨木,也被人们剃成了光杆。

这还是皇帝法外开恩,因为这一排大树是有重要纪念意义的,它们是在五百七十年前由创始皇亲手种植下去的。

传说,只要这些树仍然活着,枫叶王朝就会永远的存在下去。

因此,尽管人们愤怒异常,但是在帝都亲卫军的监视之下,他们还是不敢将这些大树连根放倒,只好将它们的枝枝桠桠全部砍掉。

这也形成了一种蔚为壮观的场面,无数棵光溜溜的粗壮大树,在秋日的凉风中瑟瑟发抖。

即使十二年前的大旱灾,它们也还有水喝,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可是今日,却在市民的逼迫下受此苦难。

也由此看得出来,这场大瘟疫,要远远严重于当年的大旱灾。

绿色消失了。

花草树木被拖到城外,和人狗的尸体一起焚烧,那是无比巨大的一堆,整整烧了六天七夜,焚烧场地的小山丘都被烧平,刺鼻的焦臭味,即使躲在枫叶之都最深的地窖里也能闻到。

大火直冲天际,也冲上了人们的心头,他们希望,连续十天的病毒肆虐期将到此结束。

事实上,也正如他们的期待。

死神的脚步缓了下来,每天死亡的人数都在不断减少,到第十七天的时候,政府宣布,病毒已经基本被控制,最后一例疑似病例的病人已经彻底痊愈,隔离区内已经空无一人,并没有新增热病患者,病毒被赶出枫叶之都。

我们胜利了!

所有活着的人都舒了一口气,纷纷涌出家门——哭声在枫叶之都的上空回响起来,几乎每一家都有人在这场瘟疫中死去,仿佛是一个梦,瘟疫来的如此之快,去的又如此匆匆,整个病毒肆虐期,不过二十天而已。

然而,死了多少人呢?

保守估计,三十万!

当这个数字在枫叶之都的大街小巷传遍的时候,人们惊呆了。

二十天死了三十万人,这个结果是任何人也不想看到的,虽然枫叶之都有几百万人口,但是三十万,这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且,还是人类发现的早,知道植物体是病毒传染的媒介,如果再晚一些,恐怕只剩下末罗神院和皇宫里还有人生存了——在病毒期,高官和家属们都躲进皇宫,由末罗神院布下魔法防御阵保护,因此,这些统治阶级是没有死一个人的。

真正死去的,全都是无依无*的老百姓——不管你穷,也不管你富,生命的离去是那样毫无理由,是那样没有原则,就算你乞求,就算你哭泣,就算你指天发誓从此要好好做人,谁会给你机会?

顶多,在人类的历史书上,会写下这么一笔:西元九九四零年,大灾,瘟疫,死亡三十万人。

在历史的长河中,你做为默默无闻的一员,生命贱如蝼蚁,没人记得你,没人会在乎你的眼泪!

就在这二十天中,死了也就死了。即使你立下豪言壮志,即使你不甘平庸,即使你发愤图强,即使你想要告别你不如意的生活全都随着生命的失去,而没有了机会。

而那些躲在深宫大院里的人,却可以好整以暇的看着热闹,然后,在灾难过后,继续过他们富贵荣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