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 第三章 神殿没有蛋炒饭(第2/4页)

这种天上人间的对比,简直叫人一股鸟气直涌头顶,我顿时怒发冲冠:“有没有搞错?我也要去吃饭!”

天杀的白弃好整以暇对着我摆手:“不行不行,你要去选命池啊。故老相传,去选命池前是要爬一次九乌神殿的。”

我白眼一翻:“做什么?”

他摊摊手,很无辜的样子:“不知道哦,你进去就知道了。”有诈,有诈啊。我扁着嘴,脚下一步一步往后退,估摸着可以退出他的非杀伤攻击范围了,猛然一翻身,扒拉着胳膊我就跑。飞速蹿出一两千米,脚下仍是大漠无垠,身后不见风吹草动,不由得疑惑,难道是小白感念旧情,故意放我一马?不敢确认,赶紧用风动诀,能闪多远是多远,一诀力尽,仍然安然无事,我几乎确定小白是友非敌了。结果刚一落地,四周流沙由静而动,汹涌合围,浑如海啸狂卷而来,我大惊之下,忙祭起飞天术,刚离地两米,一大片沙直直壁立而起,像一只巨大的肉掌,拍苍蝇一样当场把我拍到地上,扁了。

一旦把我搞趴下,小白就出现了,站在旁边捧腹大笑,直笑出了眼泪。哼,看我倒霉有那么好笑吗?

等到他终于笑完了,蹲下来慈爱地摸摸我的头:“南美,你刚才那几个应变,嘿嘿,动作优美,连接流畅,很不错很不错,哈哈。”

我费力地把头从沙堆里伸出来,“呸呸”吐了几口沙子,嚷嚷道:“这是怎么搞出来的?”

小白把我拉起来,押着往九乌神殿那边走:“沙动,地字系列里的一支,地字你学了多少?”

我悻悻地说:“肯定没你多。”

他捏捏我脖子后面的骨头,顺着脊背捏下去,感叹一声:“真幸福啊,骨头还是软的。不像我,地字一学全,弯腰都咔咔响。”

居然说我幸福,被塞进那扇莫名其妙的门里算是哪门子幸福?含着眼泪我把头伸出来喊了一嗓子:“给我买个盒饭啊,我要吃咖喱鸡。”

喊话的时候,我双手扒在那朱红石门上,大半个身子已经探了进去,脚下空空荡荡,并无依凭。也就是那一刻,掌心所触之处,猛然间有如滚沸的钢水,我惊叫一声,双手一松,掉了进去。

一直掉,一直往下掉。起初的惊慌过后,我试图在空中顿住身形,观察一下环境,谁知法咒失效,仍然不停地往下坠落。风声过耳,四周黑漆漆一片,半点儿光亮也无。我叹口气,心想莫非白弃他爹狐驭宾天了,遗产继承人写的却是我?不然白弃为啥要带我来这里灭口?

遐想之中,我忽然发现自己坠落的速度慢慢减低,最后竟然需要自己扎个马步,气沉丹田,才能勉强往下坠两公分。我啼笑皆非,无辜地在空中盘旋了一下,正琢磨着何去何从,忽然看到不远处的黑暗之中,有一只眼睛正凝望着我。

从人类审美角度来说,这算是一只相当漂亮的眼睛,形状如同杏子,眼白清亮,眼仁纯黑,睫毛长而浓密——没错,连睫毛都有。它对着我猛看半天,活像壁灯。我抓耳挠腮没法判定,干脆一脚踹了过去。

很走运,我听到了一声惨叫,而且不是我自己发出来的!我大喜道:“谁呀,谁呀?出来见个面吧。远来是客,我来得不容易啊。”

有一个声音在很近很近的地方,缓缓说道:“咦,银狐来了?”

我是一只银狐。降生时天有大雪。我母难产,我生她去。因而我从来没见过她的样子。这些都是小白告诉我的。

那时我们正值百年静定期满,入修行道。天地玄黄四长老亲自回狐山给我们做了次体检。我第一次注意到,族中只有我的毛发通体银润,如霜如雪。小白的真身则是紫色,妖艳华贵,骚包非常,摊在他身上实在浪费。

我如此愤愤不平,小白被我唠叨得没法子,才告诉我说:“你已经很了不起了,你是银狐啊,七百年才有一只呢。你出生时还下大雪,而且为了生你,你娘都挂了,知足吧。”话没说完,他就被他爹揪走了,留下我一个发呆。身后是我独居的洞穴,冷清清,孤零零。

此时不知何方神圣,将我真身说破,立即别开洞天。原先那只眼睛闪烁的地方,忽然亮起来,似无数路灯次第亮起,一路绵延。我这才看清楚,敢情此处就是一口井,抬头不见天日,低头不见地底。深黑井壁四围,此时浮现出大大小小的光晕,我倒像是进了一只灯管里了。

我一时间眼花缭乱,镇定下来后细细探察,四面八方的光华里,原来都反映着我的影像:秀颈灵眸,似笑非笑,银华如雪。毛色体形,都是记忆里自己的样子,不过那神情略带嘲讽,仿佛世情通透,真是陌生。我吓了一跳,不由得嘀咕起来:“这是我吗?”

不期然就有人答道:“不是你。”这声音似乎就是刚才的声音,冷冷地说道:“这是七百年前来此洗身的狐族选命者,是你的血亲吗?”

我摇摇头,喊了一声:“不认识啊。”腰背用力撑着,久了便觉得酸疼,我一边张望,一边用尾巴按摩着周身。

那声音“咦”的一下,叫道:“身体这样虚弱?谁叫你来的?”

你在暗我在明,原来自摸都会被看到的,我愤愤地说:“我才不想来!喂,你是谁?”

那声音任何变化都没有,缓缓答道:“我是此间的主人之一。”

我顿时笑出来:“是乌龟啊。”在人类社会,一说人家是乌龟,就会出现流血事件。而眼下我明明说的是实话,对方居然也发飙了。

我脚底猛地一空,再次急速下落。速度之快,眼前成片成片光影相连,风驰电掣,全身的血都涌进脑袋里,那感觉难以形容。直到“当啷”一声,掉到了底。摔得我七荤八素,稍稍定了定神,我摸到身后的墙壁,触手冰凉而光滑,像是玻璃材质。搜摸良久,一无所获,我饿得要命,心里恼恨,干脆一头向身边最亮的一块光斑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