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梦亦真仙子诉衷情 聚又散三藏约来生(第2/3页)

八戒气哼哼道:“俺没个好!大师兄大能耐,性命交关时需用着他,你不敢编派;沙师弟说话中听,像头顺毛驴,你喜见亦不贬他。只有俺猪悟能,说能不能,整天挨熊!”三藏因做了好梦,抬了金元宝似的,不烦不恼:“瞧八戒说得多可怜!我向悟空了?

紧箍咒勒得他眼眶疼;我向悟净了?每日奉汤、喂马全是他!我数道你是疼你哩!‘木受绳则直,入受谏则圣’。休得便宜卖乖!”

如此言语一番,师徒皆又歇憩。三藏静下来,才觉出梦中出了汗,大腿间潮乎乎的。眼下汗俱冷了,再也睡不着。心头只念着那玉宇琼宫、缟裳仙子..

次日一大早,师徒四众重登路程。出了山门,见大雪封山,沟壑皆平。

行者道:“这如何走?我辈尚可,师父一足跌到深涧里,明年春上雪融时才见天日哩!”三藏道:“悟空你眼尖,瞧那黄澄澄的是何物?”行者看,不远处原是一梅花鹿儿在地下舔雪,瞧见几众,也不惊慌,哟哟鸣叫,蹦跳而行,行一程又回首望。行者道:“师父大喜,小仙翁果给你带路了!”唐僧喜不自胜,策马躜行,只沿白雪地上那梅花瓣般的蹄痕走,果然平安无事。

正行间,一道几大高的冰坡横在眼前。沙僧撂下担子,抖擞精神,登了几步,便陆地滑下来。连试了几回,皆退了下来。只道:“难爬,难爬!”

八戒道:“看老猪的!”挥耙朝冰坡上筑去,只见玉粉飞溅,一会儿刨出个蹬坑。八戒踏上去,又往上刨。便刨出一溜脚蹬儿。众人簇拥着三藏上了山坡。又沿那悔花鹿蹄印走,忽儿下低谷,忽儿攀高冈;山坡陡峭,雪没到脚弯儿。八戒气喘如牛,在前头开道,生生膛出一条雪沟。三藏不由地赞道:

“八戒真能干,无怪当年杏花她爹一眼便相中了,招他为婿!”八戒听了恣得哼哼道:“师父别太褒奖小徒。老猪也没甚能耐,踢天弄并不行,巧言令色不中,心广体胖,口拙舌笨,所谓外粗内秀,大智若愚之辈!”行者笑道:

“师父慎言:这厮‘越说他胖他越喘儿’!”三藏忍俊不禁,笑得咳嗽起来。

八戒高兴,愈千愈勇,把众人撇下十几丈远。此时天高日丽.四野晶莹,八戒忍不住回首嚷道:“嗬嗬,这简直像广寒宫了!师父师兄,快上来瞧!

好景致!”话音未落,只听旱天雷在头顶炸响。行者往上一看,一大团雪崩起在空中,石头般朝下砸来!行者忙叫着:”师父当心!”腾空而起。三藏哪儿躲得过,连人带马叫雪盖住了。沙僧亦叫雪埋了身子。八戒随雪滚了下来。两个毕竟不是凡人,挣挠一番,露出头来、行者帮他们爬出雪堆,又救出白马,独不见师父!行者揪着八戒耳朵道:“你这呆子嚷甚!忘了土地交待,山上忌大声言语,惹恼了山神不是!”八戒道:“谁听那老儿罗嗦,只想着那山上小仙子生得甚模样了!”行者喝道:“还不快扒,闷死了师父你摔盆引幡当孝子?”

呆子卖弄精神,一会儿把山坡上下犁了无数雪沟,兵器行囊俱寻着了,师父却无影无踪。行者纳闷道:“此乃神山,不会有魔头妖障作祟呀!”八戒忽地笑道:“老猪晓得了——准是让仙子暗沟里扒走了,现正在神仙府里逗笑耍乐呢!让咱们兄弟在此狗撕猫咬,内讧哩!”

行者想想有理,纵筋斗云起在空中,手搭凉棚四下张望,见西南方一座冰峰突兀耸立,祥云霭霭,瑞气万千,便凌云飞去。

却道唐僧被崩雪所击,一时觉得满天皆白,晶亮刺目。忙闭了眼。恍惚间听见女子轻唤:“圣僧醒醒!”睁眼看己置身昨夜梦中洞府,躺在温泉畔锦榻上。女童烹着茶茗,清香满室。一绝色佳人飘然而至、素手们其腕脉,笑曰:“圣僧只是略受惊吓,在此小憩片刻即可康夷。”挨三藏坐下,悄问:

“圣僧宿酒醒否?”唐僧惊讶:“昨宵贫僧来过?”仙子道:“还记得‘幽兰不可俪,怅惘游方人’么?”

三藏惊喜道:“贫憎只以为是黄粱美梦,却果然有缘与仙子共度良宵!”

折身起来,旧情难忘,双目灼灼,盯着仙子。仙子亦情愫缱绻,喁喁①道:“圣僧昨夜不辞而别,小仙惆怅悱恻,更漏难捱。侵晨晓风残月,心若冰河!幸遇雪险,得以重逢。神人隔绝,此机遇千载难逢。咱们且庆相聚!”于是令女乐奏玉笛弄琵琶,其声凄婉柔美。仙子舒翠袂,动鸾绦,翩跹起舞:腰似杨柳,体若游风。回眸一顾,星月无光;嫣然一笑,蝉娟失色。樱唇微启,似娓娓诉女儿忧烦;惠心荡漾,几番番起秋水春潮。

三藏闻仙子言先觉悲惋,观曼舞又大为倾倒,心头缠绵喜悦,百感交集。

曲终舞毕,乐工散去。仙子款移莲步而来。三藏迎上,与仙子相拥,便被芬芳一古脑罩住了。三藏游着他待惯锡杖的手,初慢继急,抚摩仙子。仙子耸耸的酥胸与窈窕细腰,竟使三藏忆起一路上的山山水水。万千感慨涌上心头,竟没出息地流出泪来。仙子紧搂着三藏道:“小和尚一路上苦了你了!”三藏愈紧抱了仙子,心上不再觉得苦。他想就这样睡一觉。仙子在耳畔吹气般他说:“圣僧哥哥,请上眠床!”三藏忽又想起昨夜情景,道:“贫僧身上太脏,恐污了仙子床第。如不见怪,愿借温汤一池,洗去垢秽..”仙子笑道:“圣僧请便!”即唤仙童伺候。却又附耳道:“小仙去锦榻上等你,有件宝物欲请哥哥看。”三步一回首地去内室了。三藏初不解,望着她花枝摇颤的倩影,方知那便是宝物儿!急三忙四剥脏兮兮的衲衣。

且说行者腾云来到姑射仙境,不知深浅,不敢贸进,便化作一只小蜜蜂飞进去。小轩里几个女童正猜谜、下棋、对对子。那厢对弈不语,观战无声;这厢便热闹:一个道:“桂花结桂子。”另个接:“雪莲赛雪莹。”出谜的道:“小小人儿脑瓜明,手敲木鱼口念经。”猜醚的道:“也忒容易了——

是个和尚!”说到“和尚”,几个女孩子俱乐了,掩口笑:“仙姑屋里不用点灯了”明年还要结贵子’呢!”嘻嘻哈哈笑起来。行者暗惊。一个女童瞧见行者“天神,这么冷哪儿的飞虫儿?”另个道:“或是只行道的小虫子。

听说此间奇花异草,飞来采蜜哩!”

行者怕露了底,忙飞走,心里道:“谁采蜜,师父才正经采蜜哩!”赶紧往里飞。进一华屋,果然寻见师父在温泉洗浴,手忙脚乱,水花四溅。又见帏幄内,仙子已玉体横阵,只扯条冰蚕丝织的薄纱掩着小腹。行者寻思这如何是好?——这女子非妖非魔,是得了道的太乙仙子;师父正洗刷,准备上阵。搅了人家的好事,一辈子要挨骂,何苦哩!就要转身走。转念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