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8页)

我们在楼里穿行。在门缝和沙发后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我们走进一个房间。房间里充满阳光。在一张精美的波斯地毯上,有一张高背椅,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士。她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穿着黑色的高领斗篷,戴着黑色的花边手套,头发盘成一个髻,高高地耸在头顶。她这身装扮,就像这房子里的摆设,虽然正式、庄重,但是显得过于挑剔和完美。即便不记得是否看过她的照片,仅从这身打扮我已经猜出她是谁了。她就是佩里格林女士。

她正在做针线活,手中的针线发出轻柔的节奏。艾玛带我走到地毯上,清了清嗓子。针线的节奏停止了。

“下午好,”佩里格林抬起头,“你就是雅各布吧,”她说。

艾玛看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是佩里格林院长。”她伸出手指,示意艾玛别说话,“不过,你现在并非由我看护。如果你愿意,就叫我佩里格林女士吧。我很高兴,终于见到了你。”

佩里格林女士向我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我想和她握手,但是没成功。这时她注意到了我手腕上的绳子。

“艾玛小姐!”她叫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就这么对待客人吗?马上松开他!”

“但是,院长,他是个探子,而且说过谎,我不知道他是否怀着好意!”艾玛不信任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凑近佩里格林女士,与她低声耳语了几句。

“哎呀,艾玛小姐,”佩里格林女士放声大笑起来,“你这是没有根据地瞎猜。如果这孩子是个幽灵,现在你已经被他放在锅里煮熟啦!他是亚伯拉罕蚖波特曼的孙子,你再仔细看看!”

我松了口气。或许,我不需要向她说明来意,因为她一直在等我!

艾玛想继续争辩,佩里格林女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制止了她,“那好吧,”艾玛叹了口气说,“不过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以后你可别怪我。”她拉了几下绳结,绳子松开掉在地上。我揉了揉手腕上被勒得发红的伤口。

“你得原谅艾玛小姐,”佩里格林女士说,“她是个天生的戏剧家。”

“我注意到了。”

艾玛脸一沉,“如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为什么他不知道时光圈?甚至还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年?你问他!”她叫道。

“关于为什么他不知道,”佩里格林说,“唯一要问的人是你!明天下午我再找你。到时候会不会受罚,就看你认错的态度怎么样了。”

艾玛委屈地叫了一声。

“现在,我想和波特曼先生好好谈谈。”佩里格林女士说,“我想,你不会介意吧?”

艾玛知道再争辩也没用了。她叹了口气,向门口走去。转身前,她扭过头看了我一眼。从她的眼神中,我分明看到了一种表情——担心和关切。

“还有你,纳林斯先生!”佩里格林女士叫道,“偷听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

“我只是想问问你们要不要来两杯茶。”米勒德的声音传来。

“不需要,谢谢,”佩里格林女士淡淡地回答说。我听到米勒德光着脚从地板上走过并且关上门的声音。

“我想让你坐下,”佩里格林女士指着我身后的一把椅子说,“但你看上去就像刚从粪堆里钻出来似的。”

于是,我跪坐在了地上,就像一个清教徒,正在祈请神的指示。

“你来岛上已经有好几天了,”佩里格林女士说,“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看我们?”

“我找不到你们,”我说,“但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我一直在关注你。你也见过我,不过你可能还没发觉。那天我穿的是另一套衣服,”说完,她站起来,从头发里拉出一根长长的灰色羽毛。“要观察人类,最好的办法是装成一只鸟,”她解释说。

我大吃一惊,“那天早上,我在房间里看到的就是你吗?”我说,“你就是那只大鸟?”

“是猎鹰,”她纠正了我,“也就是游隼。”

“真的是这样啊!”我叫了起来,“原来你就是那只鸟!”

“这是个绰号,你们这么叫我,我可以容忍,但并不提倡,”她回答说。

“现在,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她继续说,“在那栋破旧的老房子里,你到底在找些什么?”

“找你。”我说。

她睁大了眼睛,“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你。就在昨天,我还以为你们都……”我说。

说到这里我停住了,因为我意识到下面的话有点儿说不出口,“我并不知道你们都已经死了,”我说。

她不自然地朝我笑了笑,“我的天哪!难道你爷爷没跟你提过他的老朋友吗?”

“说过一些。但我一直以为他讲的是神话故事。”

“我明白了。”她说。

“希望没有冒犯到您。”

“我只是有点意外。但是,总的来说我宁可别人以为我们都死了,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来打扰。现在这个年代,相信仙人和精灵的人越来越少了,人们以为神仙故事都是骗人的胡说,所以没人愿意费力去找我们。这反倒使我们生活得更容易一些。鬼故事和恐怖的旧房子为我们提供了很好的掩护,不过,你要除外。”说到这里,她笑了,“你们家族的人,一定都很勇敢。”

“是吗。我想,有可能吧,”我紧张地笑了笑。实际上,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随时会昏厥过去。

“总之,关于这里的事情,”她一边说,一边打着手势,“小的时候,你一定和别人一样,认为你爷爷是个爱胡编乱造的家伙。你觉得他总是编谎话来欺骗你,是不是?”

“我没说他撒谎,但是……”

“不管是编造还是谎话,总之随你怎么定义吧。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说的事情是真的呢?”

“好吧……”我边说边注视着地毯上像迷宫一样的锁状图案,“我觉得,我是直到现在才知道的。”

从我走进房间到现在,佩里格林女士都是很精神的。但是,听到这个回答,她好像知道接下来我要跟她说什么。“哦,我明白了,”她说。她的脸沉了下来。我们都陷入沉默,我琢磨着怎样才能把爷爷去世的消息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