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第6/9页)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艾玛问,“你说的是古语。”

“只会几个词。”贝克希尔说。他凝视着火焰,火上有一支烤肉叉,上面的肉颜色烤得越来越深,“咱们是老相识了,你们异能人和我们吉普赛人。我们同病相怜,都受到驱逐,都是流浪者——灵魂紧依世界的边缘。”他从烤肉叉上撕下一大块肉若有所思地嚼着,“我们算是同盟吧。多年来,我们吉普赛人甚至会收留和抚养你们的孩子。”

“我们很感激,”艾玛说,“也同样感激你们的款待,但恕我冒昧,我们不能再和你们多待了。我们得赶快到达伦敦,这至关重要。我们要去赶火车。”

“为了你们生病的朋友?”贝克希尔边问边把一根眉毛挑向休,休老早就罢演了,现在正纵情地狼吞虎咽吃着炖菜,蜜蜂开心地围着他的头嗡嗡叫。

“差不多吧。”艾玛说。

贝克希尔知道我们有所隐瞒,但他体贴地不去刨根问底。“今晚没有火车了,”他说,“但我们会在黎明起身,赶在早晨第一班火车离开前把你们送到车站,如何?”

“也只能这样了。”艾玛说,她担心地皱起眉头。尽管我们用搭顺风车代替步行节省了时间,但佩里格林女士还是失去了整整一天,现在她最多还剩下两天的时间。但那是将来的事,眼下我们温暖饱足,也没有即刻到来的危险,很难不去享受当下,只要一会儿就好。

我们很快和吉普赛人成了朋友,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忘记之前发生在彼此间的不快。布朗温想向被她当作人质的男孩儿道歉,但他推辞了,就好像那没什么。吉普赛人不停地喂我们吃东西,一次又一次把我的碗装满——当我试图拒绝他们继续添加食物的时候,我的碗反而被填到满溢。佩里格林女士从布朗温的外套里跳出来,用一声尖叫宣布她很有食欲。吉普赛人开始给她喂食,他们把一块块大片的生肉抛向空中,在她跳起来叼住肉时为她喝彩。“她饿了!”见那只鸟用爪子把一块猪肘撕碎,奥莉弗一边大笑一边鼓起掌来。

“现在你难道不为我们没把他们炸了而高兴吗?”布朗温小声对伊诺克说。

“哦,我想是吧。”他回答。

吉普赛乐队又开始演奏起另一首歌,我们边吃边跳起舞来。我说服艾玛跟我一起围着篝火转了一圈,尽管平时我羞于在公众场合跳舞,这次却放开了手脚。我们双脚飞舞,随着音乐的律动拍着手,有那么几分钟,闪耀的火光令我们迷失,只沉浸于其中。我竟忘了我们身处怎样的危险之中,忘了我们是怎样度过了这特别的一天:在这一天里,我们差点儿被幽灵抓到、被空心鬼生吞,继而被它们啃光肉,骨头吐下山腰。在那一刻我深深感激吉普赛人,也感激我大脑里动物面的简单思维,以至于一顿热饭、一首歌和一个来自于我关心之人的微笑就足以分散我对所有那些黑暗的注意力,哪怕只有一小会儿也好。然后歌曲结束了,我们蹒跚落座。接下来的间歇里,我发现气氛变了。艾玛看着贝克希尔说:“我能问个问题吗?”

“当然。”他说。

“你们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救我们?”

他摆摆手:“你们也会这么做的。”

“我不确定我们会不会。”艾玛说,“我只想弄明白,是因为我们是异能人吗?”

“是的。”他简单地说。过了一会儿,他看向了环绕在我们这块空地边缘的树、它们被火光照亮的树干,以及越过树干后面的黑暗,然后他说,“你们想见见我儿子吗?”

“当然。”艾玛说。

她站了起来,我也跟着起身,其他几个人也相继站起来。

贝克希尔举起一只手。“恐怕他很害羞,就你,”他指着艾玛说,“还有你,”又指向我——“再加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那一位。”

“了不起啊,”米勒德说,“亏我还拼命努力不让人察觉!”

伊诺克再次坐了下来:“为什么总是我被剩下,我很臭吗?”

一个身穿松垂的长袍的吉普赛女人昂首挺胸走进篝火圈。“等他们走了,我给你们看手相算命。”她说着转向贺瑞斯,“你也许会去爬乞力马扎罗山!”又转向布朗温,“你可能嫁给一个英俊富有的男人!”

布朗温用鼻子哼了一声:“我最大的梦想。”

“预测未来是我的专长,女士,”贺瑞斯说,“我给你看看是怎么做的吧!”

艾玛、米勒德和我离开他们,随贝克希尔穿过营地。我们来到一辆看起来很普通的大篷马车前,他爬上矮小的梯子敲了敲门。

“拉迪?”他温柔地呼唤着,“请出来一下,有人来看你了。”

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女人向外偷看:“他害怕,不肯离开椅子。”她自己打量我们一番,然后将门打开,招呼我们进去。我们登上台阶,弯腰进入一个狭窄却舒适的房间,它看起来集起居室、卧室、厨房于一身。窄窗下有一张床,房间里还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向外通往屋顶烟囱的小火炉;路上所需应有尽有,一次出门几星期或几个月都够了。

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孩儿,他腿上放着一支小号。我意识到之前看过他演奏,他是那只吉普赛儿童乐队中的一员。这是贝克希尔的儿子,而那个女人,我猜,是他的妻子。

“把你的鞋脱掉,拉迪。”女人说。

男孩儿依然凝视着地面。“必须脱掉吗?”他问。

“对。”贝克希尔说。

男孩儿用力拉掉一只靴子,然后又拉掉另一只。有一秒钟我不太确定自己看到的:他的鞋里什么也没有,他看起来没有脚。但他很费力才脱掉靴子,所以它们一定是穿在什么上的。然后贝克希尔让他站起来,男孩儿不情愿地向前一溜,从椅子上起来。他看起来似乎飘浮在空中,两只裤管口空空地悬在离地几英寸的地方。

“几个月前他开始消失,”女人解释说,“起初只是脚趾不见了,然后脚后跟也消失了,最后剩下的也不见了,两只脚都消失了。给他吃什么也没用——酊剂[1]也好,补药也罢,对治愈他都没有一丁点儿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