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第5/6页)

“可他没那么做。”她说。

我叹了口气,被激怒了:“如果我们去寻找时光圈,你们想依靠我远离恶魔的伤害,而我反而害你们被杀,那也是宿命吗?”

她皱起眉头,把我的胳膊放回到我腿上。“我没说宿命,”她再次说道,“我所相信的是,人生中的大事不存在意外。万事皆有因。你在这儿也有它的理由——不是为了失败和送死。”

我没心思继续争论。“好吧,”我说,“我并不认为你是对的,但我的确希望你是对的。”刚才对她的呵斥令我感觉很糟,但我又冷又怕,心有防御。我的感觉时好时坏,时而恐惧,时而又有信心——然而目前在我心里,恐惧与信心的比率,就像三比一那样,恐惧明显更胜一筹。每当被恐惧笼罩,那感觉就像要被迫出演一个我并不想扮演的角色,在一场还没人能看清全局的战争中自愿担当起最前线的职责。“宿命”听起来义不容辞,而我如果被迫卷入这场与一大批噩梦般的鬼魅抗衡的战役中,那也得是我自己的选择才行。

尽管从某种意义上讲,当我同意和这些异能儿童一起进入未知世界航行的时候,我已经作出了选择。如果深究自己的内心,说我不想扮演那样的角色,也并非事实。真的,从小我就一直梦想这样的冒险。回溯过去,我曾相信宿命,我那颗幼小心脏的每个部分、每根纤维都绝对地相信。聆听爷爷那些离奇的故事时,我感觉它就像是我胸中的渴望。总有一天,我也会那样。现在的义不容辞,在当初却是我对自己的承诺——有一天我会逃离我的小镇去过不寻常的生活,像他一样;有一天,像波特曼爷爷一样,我会做些有意义的事。他曾对我说:“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雅各布,一个非常伟大的人。”

“像你吗?”我就问他。

“比我更好。”他回答。

我那时候相信他,现在依然想相信。但随着我了解有关他的事越多,他的影子也变得越长,我能和他一样不凡的可能性看起来就越小,甚至也许连尝试一下都是自取灭亡。当我想象自己尝试和爷爷一样,关于爸爸的思绪就会爬进脑海——我可怜的爸爸眼看要被彻底摧毁——在我把那些思绪赶出脑海之前,我想不通一个伟大的人怎么能对爱他的人做出如此可怕的事。

我开始发抖。“你很冷,”艾玛说,“让我把没做完的事做完吧。”她抓起我另一只胳膊用呼出的气息从头到尾亲吻它,这几乎超越了我能应付的范围。当呼到我的肩膀时,她没有把我的胳膊放回我腿上,而是绕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抬起另一只胳膊,同样揽住她的脖子,她也用双臂环抱住我,我们的额头贴在了一起。

艾玛非常轻地说:“我希望你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真高兴你和我们一起在这里。如果你离开,我不知自己会怎么办。我怕我一点也不会好。”

我想过回去。有一瞬间我真的试图在脑海中想象那样的画面,如果我想办法划着其中一艘船回到岛上,然后回家,会是什么样。

但我不能那么做。无法想象。

我低声说:“我怎么能呢?”

“当佩里格林女士再变回人形,她能把你送回去。如果你想的话。”

我的问题与“物流”无关。我的意思,很简单:我怎么能离开你呢?但那些话不可言表,不知怎么说出口。于是我把它们藏在心里,转而亲吻了她。

这一次是艾玛呼吸急促。她抬手靠近我的脸颊,只因为羞于触碰又停了下来。热浪从她手中发散出来。

“摸摸我。”我说。

“我不想烧伤你。”她说,而我胸中一阵骤然而来的火花却说我不在乎,于是我抓起她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脸颊,我们两人都倒抽一口气。我感觉很烫,但没有离开,是因为害怕她不再触碰我而不敢离开。然后我们的嘴唇再次碰到一起,亲吻着,她散发出的非凡暖流从我身上穿过。

我不禁闭上双眼。世界就这样消失了。

夜雾中,即便身体寒冷,我也感觉不到;即便海浪咆哮,我也听不见;即便我身下的岩石尖锐粗糙,我也没有觉察。任何外物都不能令我分心。

而后黑暗中回荡起一声巨响,但我无暇顾及——无法让自己离开艾玛——直到声音大了一倍,又有金属般尖利的可怕噪音随之而来,一束刺眼的光从我们头顶扫过,终于,我不能再对此视而不见了。

是灯塔,我想,灯塔正倒进海里。但灯塔只是远处的一个小点,不是太阳光般明亮的一束,而且它的光只来自一个方向,也不会前前后后地搜寻。

根本不是灯塔。是探照灯,灯光从水中向岸边靠近。

那是潜艇上的探照灯。

在恐惧感袭来的那个瞬间,双腿完全不受大脑控制。我的眼睛和耳朵告诉我潜艇离岸边不远,金属野兽正从海中升起,海水在它两侧急速流动,人们从敞开的舱口涌上甲板,叫喊着,操控灯光的大炮对准我们。而后双腿终于接收到大脑传来的刺激,我们脚下一滑,掉下岩石拼了命地狂奔。

探照灯把我们上蹿下跳的影子打在沙滩上,被拉长的怪影看起来有十英尺高。子弹射在沙子上,在空气中嗡鸣。

扬声器里回荡着低沉的声音:“站住!不要跑!”

我们冲进洞里——他们来了,他们来这儿了,起来,起来——但孩子们早已听到骚动站了起来,除了布朗温,她在海上太疲倦以至于倚着石壁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我们摇晃她、对着她大喊,但她只是发出呻吟声,一挥胳膊把我们扫到一边。最后,我们只好从腰间把她托起,像托着一座砖塔,但当她双脚一触地,泛红的眼皮就张开了,继而自己站了起来。

我们拿起行李,幸好现在我们的家当那么小就只有那么一点点。艾玛抓起佩里格林女士放进臂弯,大家蜂拥而出。当我们跑进沙丘时,我看到身后有一群人影踏浪而来,只剩最后几英尺就要到达岸边。他们手里握着枪,为了保持干燥,枪被高高地举过头顶。

我们全速冲刺,穿过一片被风吹斜的树林,进入人迹罕至的森林。黑暗将我们包围。原本穿透云层的那部分月光现在被树遮住了,苍白的月光经过树枝的过滤后什么也不剩了。我们没时间调整眼睛去适应黑暗,没时间仔细摸路,也没时间做除喘着气狂奔以外的事,一堆人张着手臂跌跌撞撞,躲避距我们只有几英寸、似乎突然在半空合起来的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