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重逢后的第四天(第2/2页)

顾攸宁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不远处的屋子。

明明不过是几步就能抵达的距离,此时却给顾攸宁一种两人之间好似隔着一条银河的错觉,这一年时间带来的后遗症不仅仅是两人变得生疏,而且姬朝宗的那些反应,也让她不由犹豫是不是真的离他远些,他才会好?

她要是不再打扰他,是不是他就能变得和从前一样了?

“夫人?”

杜仲没听到她的声音,只是见她面色发白,以为她身体又不舒服了,忙又喊了一声。

“……走吧。”顾攸宁终于开口了。

她的目光还胶在那间屋子上,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着这儿,她就这样抿着唇望着那儿,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转身离开。

等她由护卫护送着离开,杜仲才提步进了屋子。

那道挺拔清俊的身影果然站在窗边看着外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就那样负着手站着,须臾,似是只过了一会,又可能过了许久,他才收回目光。

没有理会杜仲,他把目光落在几上那只纯金打造的鸟笼上。

小门开着,甚至就连脚链也都松开了,那只金丝雀也醒着,可它仍旧躺在里头,没有一点要出来看看的意思,姬朝宗想起刚捡到它的时候,它还难以驯服,把他的手都抓破了好几次。

可就这么短短半年的光景,它就变得如此温顺。

明明这是他想要看到的光景,也是他想要对顾攸宁做的事,既然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听不管不理会,那不如就把人困起来,把人困起来,她就再也不能离开她了。

可想到这几日见面,她低声下气甚至到近乎温驯的模样。

姬朝宗却又有些犹豫了。

当初他喜欢上顾攸宁,不就是贪慕她在马背上那副恣意潇洒的模样吗?不就是因为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吗?若是这样带走顾攸宁,纵使能让她一辈子陪着他,可那样温驯到失去灵魂的顾攸宁,还是他爱慕的人吗?

他要的是一个活生生,有灵魂,有喜怒哀乐,会同他撒娇会和他发火的顾攸宁。

而不是一个只会服从于他、听命于他的躯壳。

心里五味陈杂,眼底也好似爬上了一层痛苦,姬朝宗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抿着唇低着头,他到底……应该拿她怎么办?

*

夜已经深了。

半夏蹲在地上红着眼眶给顾攸宁上药,看着那原本白皙的肌肤,此时手肘和膝盖却乌青一片,又是心疼又是气恼,“都让您不要去了,您还非要去。”

说完见她垂着头,神色黯淡,还想再说几句又住了口,低声问人,“姑娘,您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她也不知道。

就像姬朝宗拿她没办法,她也拿他没办法。

从前离开他是以为自己那样做对他是好的,离开了她这样的女人,他的余生才会幸福,但很明显,她所谓的为他好根本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效果,反而让两人都被过往所困,彼此煎熬,互相难受。

半夏看着她,似乎也看出了她的为难,想了想又问出一个问题,“如果姬大人让您跟他走,您会走吗?”

这次顾攸宁倒是没有犹豫,看着她点了点头。

她的声音还有些哑,可语调却很坚定,“如果他需要,我会跟他走。”

半夏张口,最终却只是动了动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她那日和三七说“冤孽”还真没说错,不管是对姑娘而言,还是对那位姬大人,这两人这辈子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分不开了。

她也没再劝,给人擦完药,收拾东西的时候才说道:“您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奴婢会一直跟着您的。”

“半夏……”

顾攸宁哑声喊她。

半夏听出她话中的自责,回头笑看她,“您只要别丢下奴婢就好。”

顾攸宁刚要回答,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李嬷嬷端着汤水走了进来,看着两人望过去的目光也笑道:“还有老奴,无论姑娘做什么决定,可别把咱们落下。”

看着这两张熟悉的面孔,顾攸宁眼眶微红。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她们,点了点头,喑哑着嗓音应了一声“好”。

*

翌日。

顾攸宁没有去西树胡同。

她担心姬朝宗,却也怕自己这样冒昧前去更加惹人心烦,但待在家里更怕小满担心,索性便去了酒肆,这会还早,酒肆没什么客人,三七和半夏收拾东西,她就坐在台后翻着账本,听到脚步声刚想招呼人就看到谈言走了进来。

从前精神气十足的少年郎,今日脸色却有些苍白。

想到昨日谈欣愤愤离去,应该是和谈言说了什么,顾攸宁也不在意,朝人点了点头,“谈将军。”

“阿宁……”

谈言看着她一如往常的面容,想到昨日阿欣说得那番话,垂着眼走过去,和人告罪,“昨日阿欣是不是惹你生气了?她从小就被我们宠坏了,你别介意,我昨日已经罚过她了。”

顾攸宁笑笑,她原本就不介意,何况她也早就惩戒过她了。

便实话实话,“谈小姐并未对我如何。”

又看了一眼谈言一副犹豫踌躇的样子,心里猜到他要问什么,放下手中的毛笔,问人,“谈将军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谈言抬起眼帘,与那双澄净的眼眸一撞,忙又低下头。

但很快,他又抬了头,看着顾攸宁犹豫着发问,“阿宁,你对那位姬大人是……真心的吗?”

几乎是在他说完的这刹那,顾攸宁就回答他了,“是。”

看着少年郎惊愕的眼眸,她没有一丝隐瞒的意思,大方道:“我对他,是真心的。”

见惯了顾攸宁拒绝别人,这还是谈言第一次听她承认对别人是真心的,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情绪,若说伤心多些,倒不如说茫然更多些,“为什么?”

他喃喃问她,“你跟他不是才认识吗?”

他自然不会以为阿宁是因为姬朝宗的背景和权势,可就是因为清楚,他才更加怔楞。

顾攸宁刚要回答就看到杜仲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少见他这幅急切模样,比上回来找她时还要急切,她心下一紧,也顾不得回答谈言,忙从台后转了出去,眉目担忧地问道:“怎么回事?”

杜仲:“大人出事了。”

一听到这话,顾攸宁身子虚晃,差点就要摔倒,手撑在桌子上,等站稳后,她甚至没有问他是出了什么事就直接提步往外走去,杜仲见她离开也连忙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