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者 The Pusher 第三章 罗兰得手(第6/10页)

“你不会朝我开枪吧,不会吧,说你不会!”

“不会,”罗兰声音呆板地说,“你立马转过去,我就不会开枪打你,如果你不照做,我就开枪。”

胖子强尼转过身去,开始抽噎起来。当然这个男人说过不会开枪的,可是这人的许诺是不好相信的,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他的抽噎渐渐变成了哭泣。

“求求你,先生,看在我母亲份上别朝我开枪。我母亲老了,她是瞎子,她是——”

“她活该倒霉有你这么个脓包儿子,”枪侠阴郁地说,“把手腕靠在一起。”

强尼呜呜哭着,湿漉漉的裤子沾在他胯下,他把手腕靠在一起。卡嗒一声,手铐就锁上了。他不知道这幽灵般的怪人围着柜台转来转去想干什么。他也不想知道。

“面对墙站好,我叫你转过来才可以转身。你要是不听话,我马上杀了你。”

希望的火花照亮了胖子强尼的意识。也许这家伙不会杀他。也许这家伙没有发疯,只是精神不正常。

“我不会的,我向上帝发誓。向他所有的圣徒发誓。向他所有的天使发誓。我向他所有的苍穹——”

“我发誓,你要还不闭嘴我会一枪打穿你的脖子。”幽灵说。

胖子强尼闭嘴了。对他来说,面壁而站的这段时间好像是永远没有止境了。事实上,那只不过二十秒钟左右。

枪侠蹲下来,把店员的枪搁在地上,飞快地四下巡睃一眼,确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然后从警察后背上将他们那两把枪解下。两人都没事,只是昏过去了,罗兰断定实无大碍。他们两人呼吸都很正常。那个叫德勒凡的耳朵里流出一缕血痕,但也就这点伤了。

他又瞥一眼店员,卸下枪侠们的枪带把他们捆起来。然后他脱下莫特的蓝色套装,把枪佩在自己身上。这两把玩意儿不是他的枪,但又佩上武器的感觉很好。真他妈的好。比他想像的还好。

两把枪,一把给埃蒂,一把给奥黛塔……等奥黛塔打算用枪的时候。他重新穿上莫特的套装,把两盒子弹塞进右边口袋里,还有两盒塞进左边口袋。那身原先很挺括的衣服现在变得鼓鼓囊囊了。他拿起店员的那把点三五七梅格枪,把子弹搁进自己裤袋里。然后把枪扔到房间另一头。枪砸在地板上把胖子强尼吓了一大跳,又憋着喉咙尖叫起来,又是一道热乎乎的液体流到了裤子里。

枪侠站起身,告诉强尼可以转过身了。

10

胖子强尼转过身来时再打量一眼这个戴金丝眼镜身穿蓝套装的幽灵,不由得瞠目结舌。有那么一忽儿,当他背过身的时候,他真真切切地觉得这闯入者已变成了一个鬼魂。而这会儿胖子强尼似乎又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个更具某种真实感的人物,那就是时常出现在影视枪战片里的传奇人物,他孩提时代就跟那路角色混了个脸熟:怀特·厄普、多西·霍利代、布奇·卡西蒂①『注:怀特·厄普(WyattEarp,1848—1929)、多西·霍利代(DocHolliday,1851—1887),二人均为美国西部拓荒时期的传奇警长,他们的故事成为许多美国西部片和电视剧的创作题材。布奇·卡西蒂(ButchCassidy,1866—1911)是同一时期美国西部的铁路抢匪,好莱坞一九六九年拍摄了以他为主人公的《布奇·卡西蒂与桑丹斯·基德》一片,由大明星保罗·纽曼主演,翌年获奥斯卡四项大奖。』,而他就是这些人物中的一个。

接下来他眼里的图像便清晰了,他意识到这疯子在做什么:他拿了警察的枪,插在自己腰上。他还一本正经地穿西装打领带,这模样按说相当滑稽可笑,可是搁在他身上不知怎么并不让人觉得可笑。

“开手铐的钥匙在柜台上,等警察醒来,他们会给你打开的。”

他拿过钱包,令人难以置信地找出四张二十元的票子,搁在玻璃柜台上,然后把钱包塞回衣兜。

“这是买弹药的,”罗兰说。“我把你那支枪里的子弹卸了。等离开你这儿,我得扔掉那些子弹。我想,枪里找不到子弹,这儿也找不到钱包,他们很难定你的罪。”

胖子强尼哽咽了。他一生中像这样的遭遇也真是难得碰上。

“离这儿最近的——”一个停顿。“——最近的药店在什么地方?”

胖子强尼突然明白过来了——或者以为自己明白了——这前前后后的每一桩事儿。这家伙是个吃药的主儿。这就是答案了。怪不得他那么古怪。也许正亢奋着呢。

“街角有一家,走过去半个街区,门牌是第四十九号。”

“如果你撒谎,我回来打穿你的头。”

“我没撒谎!”胖子强尼喊着,“我在上帝的父亲面前发誓!我在所有的圣徒面前发誓!我在我母亲的——”

然而,门晃动了几下合上了。胖子强尼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不敢相信疯子已经走了。

随后他费力地绕着柜台走到门口。转过身,用手摸索着,在找门锁。他折腾了好一阵才摸到,总算把门锁上。

这时候,他身体才慢慢瘫软下来,坐在那儿喘着粗气,呻吟着,向上帝和所有的圣徒、天使发誓,一旦这两头猪醒来,打开他的手铐,他下午就去圣安东尼大教堂,他要去忏悔,要去悔罪,要去参加团契活动。

胖子强尼·霍尔顿要去和上帝在一起。

刚才真是他妈的太悬了。

11

下沉的太阳像弧扇似的挂在西边海面上。明亮的光线变得逼仄刺眼,直刺埃蒂的双眸。长时间对着这般强光会使你的视网膜永久性地灼伤。这是你在学校里学到的许多有趣的知识之一,从那儿学到的东西能帮你谋得一个职位,比如兼职的酒吧侍者,或是养成一种有趣的癖好,当一个搜寻和采购街头毒品的全职混混。埃蒂不眨眼地注视着阳光。他觉得视网膜灼不灼伤已无关紧要。

他不再乞求他身后那个女巫似的女人了。首先,这没用。第二,乞求只能降低他的人格。他一直过着人格低下的生活;他发觉自己在生命余下的几分钟里再也不想贬低自己了。几分钟是他现在仅剩的时间。他所有的一切只是在阳光消逝之前还有意义,到了天黑以后,那些大螯虾就要出来了。

他也不再期望奥黛塔在最后一刻归来的奇迹出现,正如他也不再指望黛塔能明白如果他死了,她就得永远呆在这个世界里,只能束手待毙。十分钟之前他还相信黛塔只是虚张声势地吓唬他;现在他可看明白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比每一下勒进一英寸要好些,他想。然而,夜复一夜目睹那些令人憎厌的大螯虾,他真不能相信这会是真的。他祈告自己死前可别发出尖叫。虽说知道这不可能,他还是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