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杰克:恐惧在一把尘土里 第三章 门与魔鬼(第4/21页)

如果我坚持下去,一心一意,我一定会看见玫瑰,他边按电梯按钮边暗自鼓劲。我知道这一点……而且我也会看见他。

这样的想法让他感到极度渴望,这渴望强烈得几乎变成了狂喜。

三分钟以后,他走出了他迄今为止一直生活的公寓。他停了一下以后向左拐弯。这样的选择感觉并不偶然,而且的确也是。他正向东南方走去,沿着光束的路径,又重新踏上先前被打断的旅程,向黑暗塔进发。

7

埃蒂给了罗兰那把未完成的钥匙之后两天,三个旅行者——又热又累,浑身大汗——艰难地穿过一片矮生灌木和倒地枯木错综交杂的树林。在两旁密密匝匝互相交织的枯木下,他们第一次发现两条一前一后的小径。埃蒂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得出结论它们实际上是被遗弃很久的公路。灌木和矮树像芒刺一般乱糟糟长在公路两旁,遮住了路面。两条小径虽然杂草丛生,但仍旧可以辨认出的确是以前的车辙,任何一条的宽度都足够让苏珊娜的轮椅通过。

“哈利路亚!”埃蒂大叫。“我们应该喝一杯庆祝一下!”

罗兰表示同意,解下围在腰问的皮革水袋。他先把水袋递给坐在他背上马鞍里的苏珊娜。埃蒂的钥匙用皮绳拴住,挂在罗兰的脖子上,在衬衫下随着他的动作滑动。苏珊娜接过水袋,喝了一大口水,然后递给了埃蒂。他喝完水后开始展开她的轮椅。他现在都有些痛恨这个笨重顽固的装置了,它就像铁锚一样总在阻挠他们前进。除了一两条轮辐断了以外,轮椅状况还不错。埃蒂曾经想过把这鬼东西扔掉,但现在看来它可能还能派上些用场……至少暂时可以。

埃蒂帮苏珊娜离开马鞍,在轮椅上坐好。她手掌抵住腰部,伸了个懒腰,高兴地做了个鬼脸。埃蒂和罗兰都听见她舒展身体时脊椎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前方,一头看起来像浣熊与旱獭杂交的动物大摇大摆地穿过树林。它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镶着金色边框的眼睛瞪得滚圆,长着坚硬胡须的拱嘴咧了一下,仿佛在说哼!了不起!然后又慢悠悠地穿过公路,直至消失。埃蒂最后一眼看见了它的尾巴——又长又卷,就像长满毛的弹簧。

“那是什么,罗兰?”

“一头貉獭①『注:貉獭,billy-bumbler,斯蒂芬·金的生造词,在书中也以bumbler形式出现,是指一种浣熊、旱獭和达克斯猎狗杂交产生的动物。毛皮黑灰相间,眼睛四周长着金毛。它们会像狗那样摇尾巴,但要比犬类更聪明。在世界转换之前,每个领地的城堡里都养着一些貉獭,还可驯来牧羊。它们与人一起生活时,会鹦鹉学舌讲人话,但只有低级的语言能力。』。”

“能吃吗?”

罗兰摇摇头。“又硬又酸,我宁愿吃狗肉。”

“你吃过吗?”苏珊娜问。“我是说,狗肉?”

罗兰点点头,但是没有细说。埃蒂想起以前保罗·纽曼电影里的一句台词:对,女士——吃它们的肉,像它们一样生活。

小鸟在林问欢快地啁啾,公路上吹过一阵清风,埃蒂和苏珊娜同时感激地迎风仰起脸,然后两人对视一下,都笑了起来。埃蒂再次对她非常感谢——爱上一个人会很可怕,但也会很美好。

“这条路是什么人造的呢?”埃蒂问道。

“很久以前的人。”罗兰回答。

“那些造出之前我们找到的杯碟的人吗?”苏珊娜问。

“不——不是他们。这条路曾经是马车公路,我想,而且这么多年废弃不用它还没消失,肯定曾经是一条大路……也许就是那条大道。如果我们挖下去,可能会找到铺在地下的沙砾层,甚至还有排水系统。既然到了这里,我们就吃点儿东西吧。”

“吃东西!”埃蒂大叫。“赶紧上菜!佛罗伦萨鸡肉!玻利尼西亚烤虾!蘑菇清炖小牛肉,还有——”

苏珊娜用胳膊肘捣了捣埃蒂。“别闹了,白小伙儿。”

“当我的想像力喷涌而出时我总是控制不了自己。”埃蒂兴高采烈地回答。

罗兰把背包解下,盘腿坐下,然后用橄榄色的叶子包裹几块干肉当做午餐。埃蒂和苏珊娜都觉得这些叶子尝上去与菠菜相似,只是味道更浓。

埃蒂把苏珊娜向罗兰推过去,罗兰递给她三块被埃蒂戏称为“枪侠煎饼”的叶包肉。

埃蒂转过身,罗兰也递给他三块叶包肉——还有一样其它东西,那块雕刻了一半钥匙的白蜡断木。罗兰把钥匙从皮绳上解了下来,现在皮绳空荡荡地挂在他脖子上。

“嘿,你需要它,不是吗?”埃蒂问道。

“我脱下它声音就回来,但它们已经非常遥远,”罗兰回答。“我可以应付。事实上,即使戴着它我也能听见那些声音——仿佛对面山头有人在低声讲话。我想可能是因为钥匙还没全部完成。自从你把它给了我你就没再继续雕刻了。”

“呃……你戴着它,我不想……”

罗兰什么也没说,但是淡蓝色的眼睛耐心地盯着埃蒂,就像一名老师。

“好吧,”埃蒂说,“我只是害怕弄砸了。满意了吧?”

“根据你哥哥所说,你什么都会弄砸……难道不对吗?”苏珊娜插嘴问道。

“苏珊娜·迪恩,女心理医生。你这回失算了,甜心。”

苏珊娜对话语里的讽刺倒也不生气。她抬肘举起皮革水袋,像乡下人倾倒水罐似地大口喝起来。“可我说得没错,对不对?”

埃蒂发现那把弹弓他也没有完成——至少还没有——只好耸耸肩。

“你必须把它完成,”罗兰语调温和。“我想用上它的时机快到了。”

埃蒂刚想开口说点儿什么,又闭上嘴。口头说说总是容易,但是他们俩谁都不能真正明白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百分之七十、八十,甚至百分之九十八点五都不行。这次不行。如果他真的弄砸了,他不能只把木头扔掉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其一是因为自打他开始雕刻这把钥匙他就再没看到过白蜡树。但是更加困扰他的是:如今的情况是要么一举成功,要么一败涂地。只要一个小地方出问题,这把钥匙就不能在需要时转动门锁。而且他对钥匙末端的弧度越来越紧张,因为这段弧度看上去简单,但是如果不是完全正确……

可是它现在这样也不能用;这点你很清楚。

他叹口气,盯着钥匙。是的,这点他很清楚。他必须努力完成。他对失败的恐惧会加剧工作的难度,但他必须咽下恐惧用尽全力,也许他能够顺利完成。上帝知道这么多星期以来,自从罗兰在降落在肯尼迪机场的达美航空公司的飞机上侵入他大脑以来,他其实还是做成了不少事情。他还活着、头脑还清醒,这本身已经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