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火(第8/14页)

“我不在大城市接受委托。”猎魔人耸耸肩,“可能会伤及第三方。”

“这么说,你很在乎其他人的命运喽?”

“没错。一般来说,我要为他们的命运负责。这种行为不可能全无后果。”

“我懂了,不过你对第三方的尊重程度,是否会与酬劳的数额成反比呢?”

“不会。”

“我不喜欢你的语气,猎魔人。但这不重要,我明白你的语气是在暗示什么。你在暗示,你不打算接下……我可能委托你去办的事,无论酬金多少。但我还有其他酬谢的方式。”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当然明白。”

“不,我真不明白。”

“我接下来的话纯属假设。”沙佩勒平静地低声续道,语气不带一丝愤怒或威胁,“如果我给你的酬劳,是确保你和你的朋友能活着离开这座……假设中的城市,你觉得如何?”

“这个问题,”猎魔人露出令人不快的笑,“不可能只从假设的角度回答。尊敬的沙佩勒,您所描述的情况,只能通过实际行动得出结论。我不想草率地付诸实施,但如果有必要……如果没有别的方法……我会试一试。”

“哈!也许你说得对。”沙佩勒镇定自若地回答,“我们讲了太多假设,而我明白,从实践角度讲,你也不打算跟我合作。也许这样更好。无论如何,我希望这不会让我们之间产生任何矛盾。”

“我,”杰洛特说,“也这么希望。”

“那就让这希望在我们心中燃烧吧,利维亚的杰洛特。你知道永恒之火吧?它是永不熄灭的火焰,是不屈不挠的象征,是带领我们穿过黑暗的道路。永恒之火,杰洛特,是所有人的希望,没有例外。因为所有人——包括你、我,还有其他人——都拥有的东西就是希望。记住这一点。很高兴认识你,猎魔人。”

杰洛特僵硬地鞠了一躬,仍然保持沉默。沙佩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穿过广场,看都不看他的护卫们。手持拉弥亚鞭的人排成整齐的队列,跟在他身后。

“我的妈呀。”丹德里恩目送他们离去,心惊胆战地抱怨道,“我们真走运。至少眼下,他们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了。”

“冷静点儿。”猎魔人说,“也别唠叨了。你也看到了,什么都没发生。”

“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杰洛特?”

“不知道。”

“那是安全官沙佩勒。诺维格瑞的情报机构附属于教会。沙佩勒不是牧师,却是地位最高的官员,是这座城里最有权势也最危险的人。每一个人,甚至包括市议会和各大公会,面对他时都会不寒而栗。他是一等一的恶棍,杰洛特,他沉醉于权力,就像蜘蛛沉醉于鲜血。人们暗中谈论他的种种事迹:不留痕迹的失踪、虚假的指控、酷刑拷打、蒙面杀手、恐吓、勒索、偷窃、胁迫、欺诈和阴谋。诸神在上,比伯威特,你的故事会让他们津津乐道的。”

“别烦我,丹德里恩。”丹迪说,“你没什么好怕的:没人会动吟游诗人的一根头发。我不清楚原因,但你们总能免受惩罚。”

“免受惩罚的诗人,”丹德里恩脸色苍白地抱怨道,“可能会倒在飞驰的马车前、吃鱼时中毒,或者意外掉进沟渠溺水。沙佩勒擅长制造这类事件。他能跑来跟我们谈话,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但有件事可以确定:他绝对有非常充分的理由。他肯定有什么阴谋。你们等着瞧吧,只要发现我们的任何把柄,他就会给我们戴上镣铐,随心所欲地拷打我们。这种事再普通不过了!”

“他说的话,大部分都是真的。”半身人对杰洛特说,“我们必须小心那个大权在握的恶棍。大家说他病了,说他的血液出了毛病。所有人都在等他一命呜呼。”

“闭嘴,比伯威特。”丹德里恩四下张望,胆怯地嘶声道,“别让人听见。瞧瞧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吧。听我的,赶紧跑。至于什么变形怪,我建议你们认真考虑沙佩勒的建议。拿我来说,这辈子从没见过什么变形怪。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在永恒之火前起誓。”

“看!”半身人突然说,“有人朝这边来了!”

“快跑!”丹德里恩大叫。

“冷静,冷静。”丹迪大笑,抚平那撮顽固的乱发,“我认识他。是马斯卡蒂,一位本地商人,也是公会的会计。我们一起做过生意。瞧瞧那张脸!像屎拉在裤子里似的。嘿,马斯卡蒂,你在找我吗?”

“我向永恒之火起誓,”马斯卡蒂气喘吁吁,摘下狐皮帽,又用袖子擦擦额头,“我还以为他们把你拉去塔楼了呢。真是个奇迹。令人吃惊……”

半身人语气不善地打断马斯卡蒂:“感谢你这么吃惊。如果你能解释一下原因就更好了。”

“别装傻了,比伯威特。”马斯卡蒂心神不宁地回答,“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政府和沙佩勒也知道了。整个城市都知道你买进了大批胭脂红,又狡猾地利用波维斯事件大赚了一笔。”

“你在说什么,马斯卡蒂?”

“诸神在上,丹迪,别再装疯卖傻了!你不是用半价买进了胭脂红吗——每蒲式耳五块零二?别不承认了。因为胭脂红需求量小,你付账时用的还是本票。在这场买卖里,你连一个铜子儿都没掏。然后呢?今天还没过去,你就用进货价的四倍卖掉了这批货。你敢说这只是纯粹的巧合或者运气?你敢说买下胭脂红时对波维斯的变故一无所知?”

“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波维斯发生了动乱!”马斯卡蒂大叫道,“一场……叫什么来着……一场革命!莱德王被废黜了。现在当政的是蒂瑟家族!莱德的宫廷、家族和军队都穿蓝色制服,那儿的织工只买靛青。但蒂瑟家族的服色是深红,于是靛青的价格一落千丈,胭脂红却水涨船高。这时我们才发现,比伯威特,你把所有胭脂红都买下了。哈!”

丹迪皱起眉头,一言不发。

“除了精明,我们找不出别的词形容你了。”马斯卡蒂续道,“而你一个字都没告诉别人,甚至瞒着朋友……如果你早告诉我,我们就都能赚到钱了。我们甚至可以联手,可你宁可吃独食。这是你的选择。总而言之,别再指望我帮你了。看在永恒之火的分上,每个半身人都是自私自利的无赖。维莫·维瓦尔第永远都不会给我开本票,可你呢?他连片刻都不会犹豫。该死的非人生物——可憎的半身人和矮人——愿你们统统烂死!让瘟疫把你们带走吧!”

马斯卡蒂吐了口口水,转身离去。丹迪沉思着挠挠头,那撮乱发又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