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贴好了标签(第2/5页)

这地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我对自己说。这山顶像一个上亿吨重的小行星一样,怎么可能就这么悬在纽约城市的上空?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停留在帝国大厦的上空,就在上百万人的眼皮底下,却完全没人注意到呢?

然而它的确存在,而我现在也来到了这里。

我的奥林匹斯之旅简直是一片茫然。我经过了几个咯咯笑个不停的森林宁芙,她们从自己的花园里向我丢橄榄过来。市场上沿途叫卖的小贩想卖给我神食棒,一面崭新的盾牌,甚至还有闪着金光的金羊毛复制品,和在赫菲斯托斯的电视上看到的一样。九个缪斯女神(希腊神话中掌管艺术和娱乐的女神,每个人各司其职,各自负责喜剧、悲剧、舞蹈、诗歌等等,经常被艺术家信仰和赞美——译者注)正在为了花园音乐会而调试乐器,有一小群观看者聚集在那周围,主要都是半羊人和水泽女神那伊阿得们,还有一群英俊的青少年,估计可能是未成年的神祇。似乎没有人担心这场迫在眉睫的内战。实际上,每个人似乎心情都很好,如同过节一样。他们中有几个转过身注视着我经过,互相交头接耳地低语着。

我走上主要干道,朝着山顶上最大的宫殿走去。这座宫殿和冥界的那座完全相对应,如同翻版一般。

只不过,在冥界的任何事物都是黑色和青铜色的,而在这里,一切都闪耀着白色和银色的光辉。

我意识到哈迪斯一定是模仿这里来建造他自己的宫殿的。除了冬至日那一天以外,他一直不被奥林匹斯所欢迎,所以他只好在地下自己建造一座他自己的奥林匹斯。尽管我对他印象很不好,但还是为这家伙感到些许的遗憾。从这座宫殿里被驱逐出去好像真的有些不公平。任何人都会觉得很痛苦吧?

此时我已经进入了中央的庭院。穿过庭院,就来到了王座厅。

用“厅”这个字来形容这里是不大精确的。因为这个地方让纽约中央车站看起来就像是个放扫帚的壁橱。巨大的圆柱支撑着半球形的天花板,天花板的圆顶上镶嵌着一个个正在缓缓移动中的星座。

有十二个王座,排列成倒着的U字形,就像混血大本营那里各间小屋的位置,王座大小则是依照哈迪斯那样高大的神祇尺寸所制作。大厅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火盆,火焰在里面噼噼啪啪地燃烧着。除了尽头的两个王座外,其他的王座上面都是空的。有人坐着的一个是为首的王座,在正中央右手边,另一个则紧挨在为首王座的左边。不需要任何人告诉我,我就知道坐在那里正在等我走上前去的两位神祇是谁。我朝他们走过去,双腿瑟瑟发抖。

两位神祇的外形看上去都像是高大的人类,就像哈迪斯那样,但是我几乎无法直视他们,看向他们,我的身体就好像开始灼烧起来一样,感到一阵刺痛。众神之王宙斯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细条纹套装,坐在样式简单又坚固的纯白金王座上。他那大理石一般的灰色和黑色胡须,修剪得十分整齐,就像一片积雨云。他的脸庞英俊骄傲,但十分冷酷。他的眼睛则是像下雨一般的灰色。

当我接近他时,听到空气传来轻微的爆裂声,还有雨后清新臭氧的味道。

坐在他旁边的神祇是他的兄弟,这一点毫无疑问。不过他的打扮却完全不同,让我想起了基韦斯特港的海滨流浪者。他穿着皮革质的绑带凉鞋,咔叽布做的百慕大短裤,还有一件上面满是椰子和鹦鹉图案的巴哈马衬衣。他的皮肤是深褐色的,双手布满着疤痕,就如同古时候的渔夫一样。他的头发是黑色的,和我的一样。他脸上有种和我一样的沉思着的表情,这一点让我经常被人认做是叛逆的标志。不过他的眼睛,是和我一样的海绿色,现在环绕着阳光般的纹路,表明他现在在很开心地微笑着。

他的王座是深海渔夫的风格。上面只是简单用螺纹和旋涡装饰,摆着黑色的皮垫和一个放着钓鱼竿的皮套。只不过皮套里插着的不是钓鱼竿,而是一支青铜三叉戟,尖端闪着绿色的光芒。

两位神祇都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但现场的气氛很是紧张,就好像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争执一样。

我往前走到渔夫王座前,跪在他脚下。“父亲。”我不敢抬头看。我的心脏跳得很快。我可以感觉到两位神祇所散发出的能量。如果我说错了话,我确定他们能把我炸成灰烬。

在我左边,宙斯开口说话了:“你不应该先向这间房子的主人致意吗,小男孩?”

我依然低着头,静静等待着。

“冷静点,兄弟。”波塞冬最后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唤起了我那些最久远的记忆:在我还是婴儿时忆起的那种温暖的光芒,这位神祇把他的手放在我前额上的感觉。他说:“这孩子遵从他的父亲。这是对的。”

“你还是要坚持承认他吗?”宙斯用威胁的口气问道,“你宣称这孩子是你的子嗣,也就是承认自己违背了我们之间神圣的誓言!”

“我承认我做了错事。”波塞冬说,“现在我想听他说说。”

做了错事。

有什么东西哽在了我的喉头。难道这就是我的意义?一件错事?一个神祇犯错以后的结果?

“我已经饶过他一次了。”宙斯抱怨地说,“竟敢飞在我的领空中……啪!就冲他的冒失无礼,我也应该把他从空中击落。”

“冒着会毁掉你自己的闪电权杖的危险吗?”波塞冬平静地反问道,“让我们先听听听他有什么要说的,兄弟。”

宙斯又开始继续抱怨。“我会听的,”他决定说,“然后我再决定是否把这个小男孩从奥林匹斯扔出去。”

“珀修斯,”波塞冬说,“抬起头看着我。”

我照做了,但我不确定从他脸上看到了什么。他脸上没有明显的慈爱或赞许的神情,也没有任何鼓励我的表示。这感觉就像是看向大海般:虽然在有些日子里,你能感觉出它的情绪,但在绝大多数时候,它总是神秘无比,难以理解。

我感觉到,波塞冬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我,他不知道该不该为有我这样一个儿子而感到开心。然而奇怪的是,波塞冬和我如此的遥远,我其实是感到比较高兴的。如果他试图道歉,或者是告诉我他爱我,甚至只是对我微笑,这些都显得太虚假了。如果那样的话,他就像个普通人类的爸爸一样,为自己不在孩子身边而编出许多弊脚的借口。但是现在这样,我倒是可以接受。毕竟,我也还不太确定自己对他应该是什么感觉。

“孩子,向宙斯致意,”波塞冬对我说,“并告诉他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