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魔女(第2/5页)

军官跟着史宾赛厅长的手指看过去,果然,就在那条隧道的前方,隐约有一处分岔,但分出去的路线却并未标明为铁路,而是以虚线表示。如果不是史宾赛厅长指在那个点上,他们都会忽略那道虚线。显然当时负责测绘地图的人也觉得那处分岔不是很重要,就只留下了很模糊的记号。

“你们中有没有在马斯顿待过的人?”史宾赛厅长环顾四周。

“异端审判局六处一科,马莫斯上尉!”一名军官跑步来到史宾赛厅长面前,“我是马斯顿的潜伏军官之一,夜间才被紧急调到这里。”

“那你给我仔细看,这道虚线到底是什么。”史宾赛厅长把地图拍在他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马莫斯上尉的身上,马莫斯上尉死死地盯着地图。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那列幽灵般的列车正在马斯顿附近的铁路网上以极高的速度游荡,车上载着最危险的货物,那些货物是绝不能流出的!

马莫斯上尉的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而后他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那是……那是铛铛车的铁路!那是铛铛车铁轨的末端,在修建圣战之路前那条铁轨就存在,是由马斯顿王立机械学院修建的实验性铁路,以它的坚固程度根本没法跑重型列车,因此在地图上标为虚线!”

“那么他根本就没想过要逃走,”史宾赛厅长低声说,“他的目的地就是马斯顿!”

马斯顿王立机械学院的教堂里,老嬷嬷们正在给烛台换第三遍蜡烛,又往壁炉里添了新的木柴。

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窃窃私语的声音几乎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鼾声,柴在壁炉里爆裂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校警队长海菲兹频繁地看着表,他的真实身份是教皇国的潜伏军官,自然很关心战况。如果是教皇国保住了金伦加隧道,那么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东方就会被迫处于守势,而西方则会掀起战争狂热,男孩们争先恐后地报名参军,乘坐火车向着富饶的东方进发。如果金伦加隧道易手,楚舜华则成功地捍卫了东方的国门,那只龙雀的地位在夏国会更加稳固,由他引导的军队革新很可能造就一个能反过来威胁西方的机械军团。

壁炉边的达斯蒙德也在不停地看表。他的左手楼者妹妹的腰,为了方便看时间,他把表戴在了右手手腕上;另一个角落里的西泽尔则不时地看向墙上的挂钟;而那位狮心骑士团的见习骑士拜伦少爷,虽然闭着眼睛,但那身紧绷的肌肉说明一有风吹草动他就会站起身来。

这群养尊处优的家伙里也有几个警觉的人啊。海菲兹中校在心里说。作为军人,他心里有点看不起那种游手好闲的贵族少爷和小姐,教堂里绝大多数人都是这类人,他们肩靠着肩头碰着头,在隐约的炮声中睡得正熟。

海菲兹走到窗边,望向外面无边的大雨。算时间的话,对金伦加隧道的争夺战应该已经到了尾声,也不知道庞加莱和那列神秘的火车有没有如期完成任务。

雨声中忽然传来低沉的隆隆声,海菲兹中校愣住了……那不是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就在这间校园里,像是某种机械在漆黑的校园里运转……某种大型机械……不,超大型!这件学院里有那么大型的机械么?

雪亮的灯光刺穿黑暗,像是前方雨幕中有什么巨兽睁开了独眼。钢铁车轮在铁轨上摩擦出密集的火花,笼罩在蒸汽云里的庞然大物以极高的速度穿行在校园铁轨上,仿佛一条受伤的黑龙。

“火……火车!”海菲兹中校惊呆了。

“火车!闪开!”他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是转过身对所有人咆哮。

火车失去了控制,它本该停在铛铛车车站,但铛铛车用的普通铁轨根本无法承载这种沉重的武装列车,在最后一个弯道处,它滑出了铁轨,钢铁车轮破开精心培育的草地,把百年的月桂树碾压入泥土,裹着风雨和落花,笔直地冲向教堂。

海菲兹狂奔着远离那面墙。就在他的身后,厚重的石灰岩墙壁连同壁画和帷幕一起倾塌下来,漆黑的世界之蟒号列车带着飞溅的随时冲了进来,所有蜡烛在同一个瞬间熄灭,寒雨劈头盖脸地洗过半边教堂,所有人都在尖声惊叫。

蒸汽云覆盖了整间教堂,黑色列车艰难地停在教堂中央,喘息般低吼着,车头灯照亮了前方的圣像。此刻教堂里只剩下这唯一的光源,人们蜷缩在黑暗里,有人号啕大哭,有人相拥着颤抖,更多的人如遭雷殛,完全傻了。只有少数人,如拜伦少爷,迎着那雪亮的光柱看去。

魔神般的身影站在车灯下,肩扛一具沉重的铁棺。深紫色的眼瞳扫过整间教堂,借助甲胄的扩音器,它发出了轰隆隆的询问:“我来了,你们在哪里?”

“站在那里别动!”海菲兹中校举枪瞄准那个身影。

他不知道那种机动甲胄产自哪个国家,性能如何,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它散发出来的血腥气息,以他和校警们手中的武器想要对付甲胄骑士是全无胜算的,但这间教堂里的其他人都是无辜的平民,他作为军人必须站出来。

“欢迎欢迎!欢迎我们的骑士王光临马斯顿王立机械学院!无上荣光!无上荣光!”黑暗中传来响亮的掌声,伴随着嚣张至极的语言和舞蹈般的步伐。

那是达斯蒙德,他再也不是那位风度翩翩与人为善的贵公子,那张英俊的脸因为狂喜而扭曲,简直让人怀疑他会从嘴里吐出獠牙来。

海菲兹中校听见脑后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女公爵随从们都从大氅下取出了沉重的连射铳,黑暗中吐出几十条火舌,子弹密集如暴风雨,中弹的人体被巨大的动能带动,贴在墙壁上鲜血四溅。

身中十几弹的海菲兹中校扑倒在那名甲胄骑士的脚下,弥留之际他忽然想明白了……难怪女公爵会在这个特殊的时间出现在马斯顿王立机械学院……难怪她带着如此精锐的一队随从……难怪达斯蒙德那么频繁地看着手表!

“我们可等了您整整一夜,骑士王殿下,等得很心急呢。”达斯蒙德疾步走到甲胄骑士面前站住。

他说着蹲下身去,把火铳顶在垂死的海菲兹中校的心口,一枪打碎了那颗心脏,血液喷出来,染红了枪管。他舔着枪管上的血迹,一副嗜血之徒的嘴脸。

龙德施泰特!竟然是龙德施泰特!每个人都在心中惊呼这个名字。

那在教皇国乃至于整个西方世界都是被传唱的名字,教廷中最强的男人,威震列国的骑士王,如果说教皇是身在人世间的投影,那么龙德施泰特就是最高天使的投影,手持火焰的圣剑,凌然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