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植物们的盛宴 第五十八章 呓树。木船(第5/14页)

“亲爱,关于冷地的历史与云间的故往,你知道得太少。这并不怪你。”见我默不作声,NAVA转而浮上笑容,“如果有谁会因此得到责罚,那也是通晓整个故事之人,是他们蛊惑了无辜者,逃出我精心设计的温暖窝。”

“哈哈哈哈。”隆凡索用力拍打着船舷,捧腹大笑,“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自诩。”

“而我已经习惯了。”若寒不失时机地出言挖苦道。

“如果那座城是你为我们设计的温暖窝,那这又是什么?”隆凡索指着船艉远处飞扬的尘土说。

我探出身往后定睛一看,啊,那里仍有许多黑点紧追不舍。“有追兵!”我大喊。几名船员惊诧地望着我,我继续高声喊:“追兵!”

“不必惊慌。他们早已追了我们一路了。”隆凡索作了个嘘声的手势。

“可是……”

“逃出城市会历经一系列被追击的程序,我们早就用长艇排练过许多遍。皇家卫队那群家伙也就那么两下子,有了风,我们很快能摆脱他们!”隆凡索笑着说。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女孩笑着说,主动从身后挽住了我。就在这时,一道气流从耳根忽而划过面庞,眼见无物却带着些许割裂感。我本试图再开口辩驳些什么,这些新奇浪漫的触感让我一时忘了欲说之词。暗月之下,我渐渐分辨不出女孩这句是为NAVA的得意辩驳,还是若寒的善意提醒。我只知道,女孩随风飘逸的长发不时轻触胸膛,令这一刻温柔似水,而依偎在我身边的究竟是哪个灵魂,究竟是若寒还是NAVA,其中的区别已非重要。身周的船长大副们仍在高声吆喝,水手们在桅绳横梯上敏捷爬行,可传抵我耳边眼里的声音与光彩却菲薄了去。我能感到这座城的束缚与诱惑,以及充实压抑的安全感正渐渐在身上褪去。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新鲜的快感。于是我不再开口,只是悄悄握紧了女孩的手。

忽然,船身猛然一震,船底似乎碰触到了些什么,一根帆脚索断了。

接着风向突变,船速顿时慢了下来。这时我才发现,红月早已不知不觉地停止喷发,已经不再有燃烬飘落而下。

“稳住!”船长大吼。与此同时,两名壮汉冲向那根断裂的绳索,费力地把它重新绑回系缆桩。

“船长!速度不够了!”砂纸嗓门的三副朝这里大吼道。

“加载踏板齿轮!我们必须维持现在的速度!”船长下令,“伙计们!快去炮甲板!”

正当我打算听从船长号召奔向暗舱为提高船速出一份力之时,暗舱里却传来隆凡索的声音:“船长……传动齿轮卡住了!人力踏板失去作用!”

“舰炮!准备舰炮!”船长又下令。

“船长,太接近了!”“船长!舷侧舰炮打不了这么近的目标!”暗舱里传出几个声音。

“该死!”身边一名水手狠狠砸了一拳船舷。从他的表情来看,形势不妙。

我扶着船舷探出身子往后看,一枚子弹倏然从耳边擦过,险些打中我。皇家卫队已经赶上来了!

“他们追上来了!”我大喊道。

“赶紧抢修踏板齿轮!决不能被他们赶上!”船长吼道。此时,皇家卫队的追兵距离我们仅有数个船身。只见数以百计的机械马正形成扇面在我们身后疾追不舍,铁蹄扬起的烟尘气势咄咄;更有嚣张的家伙不时抬枪开火,子弹嚣叫着掠过头顶。有胆小的女乘客发出尖叫。

“火枪队预备!”船长又下令。一群水手拾起前膛枪奔上艉楼。

几乎与此同时,隆凡索灰头土脸地从暗舱里跑出,他悄悄地附在船长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阴沉着脸听完叙述,随即下令道:“全体做接敌准备!无关人等即刻躲入舱内!”

“呓树,我们赶紧躲进下层甲板吧。”若寒拉起我的手,她的额发已然凌乱。

“不!我不走。”我甩开了若寒的手,咬了咬嘴唇,跑向最近的弹药箱。我曾在关铁摆弄过这些枪械,很清楚它们的发射原理与射击方法。

从后传来的枪声愈渐密集,我躲在救生艇之后,枪口朝下,正打算给任何赶上来的皇家卫队迎头痛击,风向又变。船体突然向右剧烈倾斜,我赶忙抓紧身旁的一条缆绳,双脚悬空;几个木桶从甲板的一头滚向另一侧,随后消失在船舷之外;两名船员笨拙地抱住绞盘车;一根系帆索绷断了,主桅帆椼剧烈转动,数名水手惨叫着掉下船。

正当我试图用脚踩住主桅护栏时,风向再变,船体反向倾斜,我一下子被甩到了船舷之外,一只脚努力踩在排水槽上,另一只脚则踏了空,幸而双手得以抓住缆绳,身体却无法自由动弹。耳边传来女孩的尖叫,我往下看,若寒竟也被晃出了甲板,她的死死抓住舷沿列板,她的身下,巨大的承重轮飞速转动,碎石四溅。容不得我思考更多,女孩身后,卫士们骑着机械马赶了上来。其中一名稚气未脱的年轻卫士举起了火绳枪向女孩瞄准。“若寒!小心!”我大喊道,在那刻彻底忘记了她拥有不死不灭的身体,只感到一阵真切的揪心。

正当此时,船体再次摇摆,我牢牢贴在船舷侧,看着脚下巨大的承重轮由于船体的不平衡而空转。忽然,我发现若寒不见了!仔细一看,原来女孩已乘船体摇摆之际滑进了炮窗。呵,我略宽心些。而那名年轻卫士则找到了新的目标,正认真地把手里的火绳枪向我仔细瞄准,我甚至可以望见他的兴奋表情。“砰!”一枪打在距离我肩膀几寸之遥的船身上,年轻卫士懊丧地瘪了瘪嘴,从腰包里掏出火药粉以及子弹井井有条地塞入枪口,准备再给我来一枪。

趁此机会,我一边努力维持身体平衡,一边试图移动身体躲到舷侧支板之后寻找掩护。然而我低估了年轻卫士的熟练度,我尚未够到舷侧支板,他便已摆弄完了枪支,随即驾着机械马又向我这侧的船身逼近了些。距离太近了,换做儿童怕是也不会失手!从年轻卫士逐渐绷紧的面部表情来看,恐怕我的努力已不足以使我逃过一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我听到前导轮破碎的巨大声响,碎木片与铁圈飞散、翻滚着,掠过我的脚尖,砸入疾驰而来的卫士群中,而那名年轻卫士则消失在“廊桥号”的尾尘之中。

渐渐地,风向的变化开始不再剧烈,“廊桥号”恢复了平衡,而我也终于爬上了甲板。此时的“廊桥号”只能利用侧向风做蛇形机动,船速大大减缓。卫士们列为品字形将我们紧紧围住,不时朝露头的船员发射冷枪。船员们则低伏在甲板,用手里的火枪加以还击。一时间,子弹在脊背上呼啸而过。我从一名战死的船员手里抓起火枪,成功地将两名卫士打落下马,同时亦有八次险些被子弹击中。期间,一名有些眼熟的光头男掏出绳圈,将铁爪甩在船舷之上正欲登船,被我抢先用枪托撬松了铁爪,光头男惨叫着坠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