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3页)

“算上你自己的话,是三条。”

“这个道理是我在很多年后才明白的。而当时我还不到六岁,我只知道他们会因我而死。所以,我打包好了一些饭团和几件换洗的衣裳,在一个清晨悄然离去。我的外婆看到了,但她没有为难我。相反,她用她最喜欢的一条围巾把我裹住,并对我低声说道: ‘我真心希望我能明白你的勇气,雅丽亚’。而后我便踏上了前往禅院的旅途。”

老陈等待着下文,雅丽亚却一直沉默不语。她的故事让他想要微笑赞许,因为她曾是如此勇敢、明智的一个幼童,敢于选择这样的旅程。但话说回来,这对于年幼的她来说又是如此可怕的一个抉择。他发现她的余音之下,潜藏着痛苦与伤悲。

雅丽亚摇了摇头。“讽刺的是,如今我却成为了炎花试练的评审。我从未经历过那些试练,现在却可以决定谁才能成为我们中的一 员。如果用我对他们的苛刻标准来审视自己,我自己就没有资格留在禅 院。”

这份违背你天性的职责,一定让你心里很难受吧……老陈心想着,弯下腰来熟练地采摘了一大簇点缀着“小红毯”的黄色花朵。他把花朵放在掌心反复摩挲。花瓣随之散发出沁人的香气。他把手掌递给她。

她把摊开的手掌捧在一起,接过捻碎的花瓣,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叹道: “春日的寄望。”

“杜隆塔尔有一种类似的花,总是在雨后生长。他们称它为‘心之所往’。”老陈用掌心擦着脸颊和脖子,“但巨魔不这么称呼它。他们确实有高尚的心志,却始终居安思危。我觉得他们好像认为曾经的安逸生活带着他们走向了衰败。”

“他们就任由自己被苦难驱使吗?”

“有一部分……事实上,有很多都是那样,但沃金不是。”

雅丽亚把那些黄色花瓣全都倒入了一只亚麻制的小袋子里,然后拉紧收口。“你这么了解他心中所想吗?”

老陈耸耸肩。“我想应该是的。”

“那么陈师傅,你也应该相信你的朋友会像你了解他一样了解自己。这会成为他痊愈之路上的第一个关键之处。”

* * *

他们原本打算连夜赶路,这样一来约摸黎明之时就可以抵达直通白虎寺的小径。然而在走了还不到三里路的时候,他们就遇到了一对正在料理萝卜作物的年轻熊猫人。他们的动作看起来都不太利索,实际上,他们架在手中的锄头和钉耙与其说是农具,倒不如说是拐杖更为贴切。伤痕累累的外表和气急败坏的神情都表明他们显然是刚经历了一场惨 败。

“这不是我们的错。”其中一个一面抗议,一面盛着煮好的萝卜粥,“风暴之后,兔妖就一直在抢夺我们的粮食。我们向一个路过的流浪者求助,但第一场战斗才刚结束,她就想着跟我们讨好处了。我给了她一个吻,我哥哥还给了两个。你得知道,若不是这些绷带,我们的模样都相当俊俏。”

另一个飞快地点点头,但马上又抬起手扶着脑袋,好像自己的头骨都快散架了似的。“不过即使作为一条‘野狗’,她也算是个年轻漂亮的小东西了。”

老陈眯起双眼。“她的名字是不是叫做丽丽·风暴烈酒?”

“你也和她发生过冲突?”

老陈龇着牙,低吼了一声。在这种情形下,这是一个叔叔必须要做的事情。“她是我的侄女。我可是更野的一条狗。她留着你们俩的小命必定有她的道理。告诉我们她往哪个方向去了,否则我就得考虑要不要尊重她的决定了。”

两个熊猫人心惊胆战地使劲指着北边,然后为自己求饶道: “雪灾过后人们就纷纷从南边过来寻求帮助。我们也分发过食物的。我们再为你们打包一些路上带着。”

“你会找个篮子,然后亲自带过来吧?”

“对,对。”

“很好。”

老陈和那两兄弟都不言不语,雅丽亚也沉默着,但她的沉默却有着不同的寓意。喝过粥之后,老陈沏了些茶,并加了一些能够帮助两兄弟痊愈的辅料。“把这些茶叶放在布里攥干,然后把它当作药膏敷在身上,对你们的伤口会很有帮助。”

“明白了,风暴烈酒师傅。”石耙家族的兄弟俩在两位旅人离去的时候频频鞠躬以示告别,“谢谢您,风暴烈酒师傅。愿你和你的侄女旅途一切安好。”

他们翻过一座小山,农田已经在看不见的另一头了。此时雅丽亚打破了沉默。“你不会对他们动用武力的。”

老陈笑了。“你这么了解我,这应该不能算是个问题吧。”

“但你确实吓住了他们。”

他张开双臂,将眼前这峡谷和峭壁的山景纳入怀中。峡谷下面有一条蜿蜒的小溪,没有阳光的地方清澈湛蓝,而被直射的地方则银光闪烁。碧绿,满眼的碧绿深邃清幽地环绕着饱满的茶色耕地,宣示着这块土地的肥沃。即使是两旁的建筑也毫无开拓的痕迹,它们与这景色合二为一,甚至为它锦上添花。一切都是难以置信的融洽。

“我在神真子的背上长大。我热爱我的家乡。但是当我看到这里时,怎么说呢,我感觉就像是活在一幅画卷之中。一幅迷人的图画,是的,一幅关于潘达利亚的图画。这块土地在向我召唤,它填补了我心中从未被发掘的空缺,或许这就是我四处游荡的原因。我在期待着,但不知道为何期待。”

他蹙着眉头。“比起朝着丽丽咆哮,我更多时候都在朝着那些把她称为‘野狗’的人咆哮。无论对她还是对我来说,潘达利亚都像是家园一样。它是可以让我有归属感的地方。”

“但那两个人就像其他那些人一样,总是不断地提醒着你们不属于潘达利亚。”

“你明白的。”

她递给他那包“心之所往”的香囊。“或许比你还要更加明白。”

* * *

他们北上前往卓金村的旅程不是靠天或者小时来标记,而是靠沿路之上丽丽留下的种种传言。她乐于助人,但又容易情绪激动。不止一个人把她看作野狗,从他们口中的描述来看,现在连她自己都这么称呼自己,而且语气似乎还颇为自豪。老陈禁不住笑了,不难想象潘达利亚已经遍地都是关于“野狗”的传说。

卓金村依山傍海,他们在这里找到丽丽时,她正在村子里辛勤劳作。之前的风暴击毁了几座房屋,卷走了一艘渔船,码头也因为固定船只的木桩而被拉扯撕碎。丽丽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抢修工作中。他们抵达此地之时,她正在一旁监督着打捞船员,并大声指挥着木匠们,让他们加快修补房屋的速度。

老陈抓起丽丽,抱着她转了几圈,如同她还是孩童时那样。她尖叫着,但这次是为了抗议叔叔正在摧毁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体面形象。他将她放下,随后带着敬意深深鞠躬。这个姿势止住了她咯咯的笑声,但她在回以更深更久的鞠躬之后,又接着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