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真龙转生(第3/8页)

“我告诉你事实吧,兰德。”沐瑞的口气异常轻松,仿佛她们正在进行愉快地闲谈,“那些能教你的人,那些男性两仪师,早在三千年前就已经死光了。现在,活着的两仪师都无法教导你接触阳极力,而你也不可能去接触阴极力。鸟不能教鱼飞翔,鱼也不能教鸟游泳。”

“我一直觉得这种说法有问题。”维林突然说道,“确实有鸟雀能俯冲入水,来回潜游;在风暴海,也有能够飞翔的鱼。它们伸展出有手臂那么长的胸鳍,它们的尖嘴像长剑一样,可以刺穿……”她突然止住了话,显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沐瑞和玉座猊下全都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兰德趁这个机会平静了一下心神。他按照谭姆在很久以前教他的,在脑海里想象一束火焰,将自己的恐惧放在其中烧尽,同时寻找一种空无的感觉,一种凝滞的虚空。那股火焰愈来愈大,最后它包容了一切东西,一直膨胀到兰德的思想无法容纳,无法继续去想象。此时,火焰就会消失,只留下一片平静的空间。在这个空间的边缘,仍然有情绪在跳动。恐惧和愤怒好像黑色的斑块,但那种虚空已经控制了兰德的心神,所有的思想从那虚空上面掠去,仿佛滑过冰面的鹅卵石。两仪师的注意力只离开了兰德很短的时间,但当她们转回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平静了下来。

“吾母,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说?”他问道,“您应该驯御我。”

玉座皱了皱眉头,转向沐瑞,“这是岚教他的吗?”

“不,吾母,他是从谭姆·亚瑟那里学到这些的。”

“为什么?”兰德再次问道。

玉座望着他的眼睛说道:“因为你是转生真龙。”

虚空在瞬间被打破,整个世界也一同被打破,每件事似乎都在他身边飞旋。兰德将精神集中在虚空之中,那种平静感重新形成,世界终于稳定了下来。“不,吾母,我虽然能导引至上力,但我不是罗林·灭暗者,不是桂尔·亚玛拉桑,也不是尤瑞安·石弓。您可以驯御我,或者杀了我,或者让我离开,但我不会成为被塔瓦隆当成牵线木偶的伪龙。”

他听见维林的喘息声,玉座猊下则双眼圆睁,强悍的目光仿佛从山巅飞滚而下的巨石,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兰德,那道目光从兰德的虚空上滑了过去。

“你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这些名字的?”玉座问道,“谁告诉你塔瓦隆曾经操纵过伪龙?”

“一位朋友,吾母,”兰德说,“一位走唱人。他的名字是汤姆·梅里林,但他已经死了。”沐瑞轻呼一声。兰德转头看着她。她告诉兰德,汤姆没有死,但她从没有给过任何他还活着的证据。兰德不认为一个普通人能在与隐妖的肉搏中存活下来。这些想法进入兰德的脑海,很快又褪去了,他的思想里仍旧只是虚空和惟一。

“你不是伪龙,”玉座坚定地说,“你是转生的真龙。”

“我是一个来自两河流域的牧羊人,吾母。”

“女儿,告诉他那个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孩子,听好。”

沐瑞开始讲述。兰德一直看着玉座猊下的脸,但他没有放过沐瑞所说的每一个字。

“近二十年前,艾伊尔人跨过了世界之脊——那道龙墙,那是他们惟一一次这么做。他们从凯瑞安开始,挥军蹂躏四方,每一支敢抵抗他们的军队都被消灭,凯瑞安城陷入熊熊的火海。艾伊尔大军的目标,直指塔瓦隆。那时还是冬天,大雪覆盖了原野,但严寒或酷暑对艾伊尔人毫无意义。对艾伊尔人的最后一战就发生在闪亮之墙外面,龙山的山阴下。经过三日三夜的鏖战,艾伊尔人退却了,也许他们是主动退却的,因为他们已经实现了他们的目的,凯瑞安的国王雷芒被他们斩落马下,这是对他对生命之树犯下罪行的惩罚。我的故事,也是你的故事,就由此开始。”

他们如洪水般翻过龙墙,一直冲向闪亮之墙。

兰德等待着这个回忆褪去,但那是谭姆的声音,重伤时的谭姆在狂乱的梦呓中讲述着他的过去。那个声音在虚空之外盘旋,拼命想闯进其中。

“那时,我还是一名两仪师的见习生,”沐瑞继续说道,“我们的母亲,玉座猊下,那时也和我一样,我们很快就会被提升至两仪师的行列中。那一晚,我们待在当时的玉座猊下身边,和我们在一起的还有玉座猊下的撰史者,吉塔拉·摩罗索。塔瓦隆城内所有的两仪师都在城外竭尽全力医治伤者,连红宗也不例外。到了黎明时分,壁炉中的火焰已经无法抵挡严寒,大雪终于停了。在白塔里,玉座猊下的房间中,我们能闻到战场上飘来的硝烟和血腥味。”

杀戮永不停歇,热血融化大雪。我没命地逃避死亡发出的恶臭。谭姆昏乱的声音不断打击着兰德平静的心。虚无的空间颤抖、萎缩,偶尔会稳定一下,却又立刻开始震荡。玉座猊下的眼睛仿佛要刺穿他的灵魂。兰德的脸颊再次感到汗水流下。“那只是发烧时的昏梦,”他说,“他受了重伤。”兰德提高了声音,“我的名字是兰德·亚瑟。我是一个牧羊人,我的父亲是谭姆·亚瑟,我的母亲是……”

这时,沐瑞原本停住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兰德的话。两仪师的声音柔如春水,却寒若冰霜。“《卡里雅松轮回》的真龙预言中早已写明:真龙将在龙山的山麓重生,正如同他也在那里死于世界崩毁。两仪师吉塔拉有时拥有预知的能力,她已经很老了,她的头发白过外面的霜雪,但她做出的预言仍然准确无误。当清晨的阳光从窗口洒入屋内的时候,我为她沏了一杯茶。这时,玉座猊下问我战场上情况如何,两仪师吉塔拉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她的四肢紧绷如钢,却又颤抖不止,恐惧侵蚀着她的脸孔,仿佛她正凝视着煞妖谷的末日深渊。她高喊道:‘他转生了!我感觉到他了!真龙在龙山的山麓呼出他的第一口气!他来了!他来了!光明救助我们!光明救助世界!他躺在雪与血中,他的哭嚎如雷般鞭挞着世界!他正如太阳般燃烧!’随后,她就倒在我的臂弯里,死去了。”

在那山麓下,有婴儿在哭嚎,她在死前独自产下了他。那个孩子在寒风中浑身发紫。兰德拼命想赶走谭姆的声音。虚无的空间愈来愈小。“发烧时的昏梦,”他气喘连连。我不能就这样扔下一个孩子。“我出生在两河。”我知道,你总想要个孩子,凯丽。兰德在玉座的凝视中转过头。他要稳住那片虚空。他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但虚空转眼已在他的体内崩塌。是的,我的爱,兰德是一个好名字。“我……是……兰德……亚瑟!”兰德的双腿颤抖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