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欢迎式(第3/4页)

兰德因这个想法感到不寒而栗,他受够了两仪师,光一个就够了。所有的故事都提到过她们,而他更知道真正的两仪师是什么样子。但当他的双脚将他带向外面的广场时,他并不感到惊讶。他永远也不会去欣赏那传说中的塔瓦隆,他不能承担这种好奇心所带来的风险。但他也许能在离开之前看玉座猊下一眼,她毕竟是女王般尊贵的人物。只是从远处看一眼不会有危险的。我会快速通过,她不会发现的。

他推开通往外面广场的沉重铁皮大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城墙上早已挤满了城里的百姓、头顶束发的士兵和穿礼服的仆人,还有到处闲逛的干粗活儿的佣人。所有人都肩并肩地挤在一起。小孩子们骑在大人的肩膀上,更大一点的孩子则从人们的腰间、腿间挤出一条缝隙,向外窥看。每个射手台都挤得像装满苹果的木桶,连城墙上狭窄的采光缝中也能看见一张张兴奋的面孔。无数的人在广场周围堆成了另一堵墙。但这些人都一言不发,静静地观望着。

兰德沿着城墙缓缓向前挪动,一直走到铁匠作坊和造箭作坊前面。尽管法达拉是一座阴森且壮丽的大城,但它仍然是一座要塞,而不是一座宫殿。城中所有的建筑都是为战斗而建的。兰德不断地悄声向被他打扰的人们道歉,有些人会皱起眉,转头看他一眼;也有几个人会注意一下他的鞍袋和包裹,但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绝大多数的人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兰德可以轻易地越过大多数人的头顶,清楚看见广场中发生的一切。就在主城门那里,一队男人站在他们的坐骑旁边,共有十六个人,但没有一个人穿着相同的铠甲,或者戴着相同的佩剑。没有一个人和岚有着任何相像的地方,但兰德确信他们都是护法。在他们之中,无论是圆脸、方脸、长脸,还是窄脸,他们都有着同样的神情,仿佛他们能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听见别人所听不见的。虽然他们只是随意地站着,但看起来仍像一群狼那般危险。在这些人身上只有一样东西是相同的:他们全都穿着变色披风。兰德在岚身上第一次见到了这样的衣服,这种披风看上去似乎会融入背景中一样。看到这么多人同时穿着这样的披风,实在让人很难再平心静气。

在这些护法面前十几步的地方,一排女士站在她们的坐骑前方,披风的兜帽全都垂在后背上。现在兰德能数清她们的人数了,一共是十四个人,这无疑是十四名两仪师。她们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肤色有黑有白,头发有长有短,或者披散在背后,或者结成了发辫。和护法一样,她们的衣服在剪裁和颜色上各不相同。不过她们也有一个相同的地方,而且只有当这么多两仪师站在一起的时候,这个特点才会明白地突显出来。身为女人,她们的年龄无从分辨。从兰德现在的位置望去,她们可以被认为是年轻的女孩子,但兰德知道,她们就像沐瑞一样,看起来年轻,其实并不是。光滑如丝的皮肤,却有着一张沧桑的脸,一对饱含太多知识的双眼。

再靠近一些吗?傻瓜!我已经太靠近了!该死,我应该走另外那条远路的。兰德继续往广场远程另一扇铁皮大门前进,但他还是忍不住转头向广场望去。

两仪师们显得神安气定,对围观的人群视若无睹,她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广场中央那顶轿子上。驮着轿子的两匹马动也不动,仿佛有马夫牵着它们似的,但实际上,轿子旁边只有一名高个儿女子。那名女子也有一张两仪师的面孔,而她的双眼始终不曾向那两匹马瞥过一眼。她双手前伸,握着一根与她等高的手杖,杖头上是一簇金色的火焰。

爱格马领主正面朝向那顶轿子,笔直地站在广场另一头,兰德无法看清他的面孔。领主蓝黑色外衣的高领上,绣着代表夏纳的站立的黑鹰,以及贾盖德家族的徽记——三只奔跑的红狐。站在他身边的是洛南,他的年纪很大,但腰杆还是直挺挺的。他的手里拄着顶端有三只红狐的沙巴扬手杖。理论上来说,洛南沙巴扬和艾兰苏纱塔扬在城中应有相同的地位才对,但艾兰苏并没有给洛南太多其他的工作。这个沙巴扬差不多只是爱格马领主在典礼上的陪侍和秘书而已。这两个男人的头顶束发都已苍白了。

所有这些人,护法、两仪师、法达拉的领主以及沙巴扬,全都像石雕一样动也不动,而围观的人群也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兰德逐渐放慢脚步。

突然间,洛南以手杖在岩石地面上敲击了三下,叫喊声回荡在安静的广场上。“来者为谁?来者为谁?来者为谁?”

轿子旁边的女子也三次击杖回应,“封印的监守者。塔瓦隆之焰。玉座猊下。”

“我们为什么要监守。”洛南问道。

“为了人类的希望。”高个儿女子回答。

“我们监守的是谁?”

“夜之暗影。”

“我们要监守到何时?”

“从日出到日出,时光之轮永不停息,我们的监守永不休止。”

爱格马深深一鞠躬,苍白的束发在风中飘动。“法达拉向您献上面包与盐,那是我们真挚的祝福。欢迎来到法达拉,玉座猊下。这里是监守之地,这里是盟誓之地,欢迎您。”

高个儿女子掀起轿帘,玉座从中步出。她的发色乌黑,和所有两仪师一样,看不出年纪。她在起身时,眼光已经扫视过广场上所有的人。当她的目光掠过兰德的时候,年轻人打了个冷颤,内心仿佛受到某种触动。但她很快就移开目光,双眼注视着爱格马领主。一名城堡侍从跪倒在她脚边,双手高捧的银盘子里,放着一块仍然冒着热气的手巾。她拿起手巾,用它的一角轻轻碰了碰脸颊,又擦拭了双手。“感谢你的欢迎,吾儿,愿光明普照贾盖德家族。愿光明普照法达拉和她的子民。”

爱格马再次鞠躬。“您将荣光带给了我们,吾母。贾盖德家族属于您,法达拉属于您。”如果只是比较玉座猊下柔滑的肌肤和爱格马苍峻的面容,与其说她是他的母辈,倒不如说爱格马是玉座猊下的父亲或者祖父,但没有人会因他们对彼此的称呼感到奇怪。玉座猊下给人一种必须仰视的感觉,没有任何人能僭越她,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爱格马领主在内。

广场四周响起阵阵欢呼,热烈的声音撞击在城墙上,响起了更大的回音。

兰德如受惊吓的兔子,飞快地朝对面的大门逃窜,丝毫不在乎一路上撞到了些什么人。不要胡思乱想了吧!她根本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至少现在还不知道。血与灰啊,如果她知道……兰德不敢去想如果她发现了他,会发生什么事情。她最终会在他身上找到什么?兰德甚至开始怀疑,塔顶上的那阵风是不是她动的手脚,两仪师完全有能力做出这种事。当兰德挤过那扇门,将门板重重地在身后关上的时候,听着已经微弱许多的欢呼声,他不禁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