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幽默感(第6/7页)

兰德离开的时候,贵族们向他奉上了更多堂皇的废话和典雅的鞠躬。兰德只是重新用束发巾裹住头,拿起真龙令牌。艾伊尔首领们安静地跟随着兰德,帐外的枪姬众和苏琳四人一起组成一个环形,包围住这六名男人,他们一同向那座绿色条纹的帐篷走去。这一次,兰德听到的欢呼声并不多。一直等到他们走进了帐篷,首领们都没说话,直到兰德问起的时候,戴雷克才说:“那些湿地人不想听到我们说话。”他是个嗓音沙哑的男人,大概比兰德高出一根手指的宽度。他有个大鼻子,金色的头发中已经隐隐泛起灰白的颜色,蓝眼睛中充满了轻蔑。“他们只想听到刮风的声音。”

“他们有没有告诉你,有人起兵要反抗你?”鄂锐问,他比戴雷克高,有着一副好斗的下巴,头上的白发几乎和剩下的红发一样多。

“他们说了。”兰德回答。汉向他皱起了眉头。

“如果你打算派那些提尔人去对付他们的同族,那就大错特错了。即使他们值得信任,我还是认为他们办不到。派遣枪矛过去,一个部族就绰绰有余了。”

兰德摇了摇头:“达林和他那些反叛者可以过一段时间再处理,沙马奥才是重要的。”

“那就让我们现在去伊利安吧!”哲朗说,“忘记那些湿地人,兰德·亚瑟,这里已经聚集将近二十万枝枪矛。维蓝芒·桑尼戈和赛玛拉迪·马拉文仍然在半路上时,我们已经将伊利安人摧毁了。”

片刻之间,兰德猛地闭上了眼睛。所有人都要和他争论这件事吗?这些艾伊尔人可不会因为转生真龙皱一下眉头就噤若寒蝉。“我想得到你们的保证,你们会留在这里,直到麦特告诉你们可以行动。你们每个人都要向我做出保证。”

“我们会留下,兰德·亚瑟。”布鲁安听似温和的声音中带着刚硬的棱角,其他人承诺的语调甚至更加僵硬,但他们毕竟还是答应了。“但这是在浪费时间,”汉一边说着,一边撇了撇嘴,“如果我的话有错,但愿我永远也不知道阴凉的存在。”哲朗和鄂锐也点了点头。

兰德并不认为他们这么快就会放弃:“有时候,你只有浪费时间才能争取到时间。”汉只是哼了一声。

现在雷行众已经将这座绿条纹帐篷的侧壁用杆子撑了起来,让风可以从帐篷下面吹过。在这种干热的天气中,艾伊尔人似乎觉得这样非常凉爽,只是兰德不觉得。他拉下束发巾,和首领们面对面地坐到地毯上。枪姬众和雷行众一起围绕住帐篷,彼此揶揄的话语和笑声不时从他们中间传出来。这次,雷伊蓝似乎比刚才发挥得好,至少,枪姬众们两次向他用矛杆敲击盾牌。兰德对此则几乎完全无法理解。

他用拇指在短管烟斗的烟锅里塞满了烟草,然后将山羊皮的烟袋递给首领们,让他们也把烟斗装满——他在凯姆林找到了一盒优质的两河烟草。当首领们派雷行众去营火堆取火种时,兰德则导引至上力点燃了手中的烟斗。所有烟斗都被点燃之后,他们开始满意地抽着烟,继续进行商谈。

只要兰德和那些贵族们进行过会谈,他和这些艾伊尔首领们就必须同样进行会谈,不是因为他们有很多事情要谈,而是因为兰德刚刚和湿地人说了话。艾伊尔人对于荣誉非常敏感,主导他们人生的是节义——荣誉和义务,关于这个概念具体而复杂的条规,如同他们的幽默一样让人难以理解。他们谈论仍然在从凯瑞安向这里赶来的艾伊尔部队,关于麦特的到来和如何处理沙度艾伊尔。他们谈论狩猎、女人和白兰地是否像澳丝楷一样好,以及艾伊尔的幽默。即使是耐心的布鲁安最终也摊开双手,表示放弃了向兰德解释到底怎样才是艾伊尔人的笑话。但光明在上,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一名女子失手刺中他的丈夫,或者一个男人娶了他所爱的女人的姐妹,这些又有什么好笑的?汉咕哝着,完全拒绝相信兰德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刚刚还因为那个误伤丈夫的故事而大笑得几乎仰头躺了下去。他们唯一没有谈论的就是即将到来的与伊利安的战争。

当首领们离开的时候,兰德站起来,斜视着正在向地平线落下的太阳。汉又重复了一遍那个误伤的故事,离去的首领们又都发出了笑声。兰德将烟斗里的烟灰敲到地上,现在应该是回凯姆林去见巴歇尔的时候了,但他只是看着西沉的太阳,太阳碰到地平线的时候,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安奈拉和索麦莱为他拿来一盘足够两个人吃的炖羊肉、一个圆面包和一壶放在井水中冷却的薄荷茶。

“你总是吃得很少。”索麦莱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捉住兰德来回闪避的头,要抚平他的头发。

安奈拉看着兰德:“如果你不躲着艾玲达,她应该可以照顾你吃饭的。”

“你勾起了她的兴趣,又从她身边跑开了,”索麦莱嘀咕着,“你一定要再引起她的兴趣。为什么你不为她洗洗头发?”

“他不该那么殷勤,”安奈拉坚定地说,“为她梳头就够了,他不会希望她以为他有那么迫不及待。”

索麦莱哼了一声:“她不会认为他有多么迫不及待,因为他已经从她身边跑开了。你实在是太矜持了,兰德·亚瑟。”

“你们应该知道,你们不是我母亲,对不对?”

两名穿着凯丁瑟的女人困惑地彼此对望着。“你觉得这是另一个湿地人的笑话吗?”安奈拉问,索麦莱只是耸了耸肩。

“我不知道,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开心。”她拍了拍兰德的背,“我相信这是个好笑话,但你一定要向我们解释一下。”

兰德只能一言不发地咬着牙,在两名女子的目光下开始吃饭。她们专注地看着他吃下每一口食物,当她们带着空盘子离开时,情况并未好转——苏琳来到他面前。她总是会向他提出一些最生硬、最不中听的建议,好让他能重新吸引艾玲达的注意,在艾伊尔人里,这一般都是首姐妹为首兄弟做的事。

“你一定要在她的面前显示出足够的矜持,”这名白发枪姬众对他说道,“但不能矜持到让她以为你很无趣。要她在蒸汽帐篷里为你刮刮背,但一定要带着害羞的表情,要放低你的眼睑。当你在睡前脱衣服时,最好跳一段小舞,仿佛你正因生活而感到高兴。然后装作突然意识到她就在身边的样子,向她道歉,再全身僵直地缩进毯子里。你能假装脸红吗?”

兰德只能继续咬牙,这些枪姬众在某些方面知道得太多,在某些方面却好像一无所知。

当他们回到凯姆林的时候,太阳早已下山了,兰德将靴子抓在手里,偷偷溜进他的卧室里。他在黑暗中摸索着穿过前厅,走进卧室。他知道,艾玲达会在这个房间里,就躺在墙边她的地铺上,而且他已经感觉到她了。在夜晚的寂静中,他能听见她的呼吸,这次他似乎终于捱到了她已经入睡的时候。他曾经想阻止艾玲达晚上和他同室而眠,但艾玲达对他的建议毫不理睬。枪姬众们只是笑话他的“羞怯”和“矜持”。她们同意,单独看个人,这两项特质算是男人的优点,只要别太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