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刀刃(第6/7页)

“你说的对,凯苏安,”她们顺从地说,“我们没有,凯苏安。”明闭上了嘴。

萨弥苏选了一把靠墙摆放的象牙镶嵌座椅,展开自己深黄色的裙子坐了下去,将双手交叠在腿上,看着兰德的胸口在棉被下面一起一伏。妮安德走到兰德的书架前,挑了一本书,坐到窗口。她竟然还有心思阅读!科鲁娜和碧拉先是看着凯苏安,直到后者不耐烦地点点头,才坐了下去。

“为什么你们不做些什么?”明喊道。

“这也是我要问的。”艾密斯走进了房间。这位容貌年轻的白发智者看了兰德许久,然后整了整深褐色的披巾,转向科鲁娜和碧拉。“你们可以走了,还有,科鲁娜,索瑞林想再见你们一次。”

科鲁娜深色皮肤的面孔发白,但她们两个都站起来,行了屈膝礼,同时低声说道:“是的,艾密斯。”她们的神态甚至比对凯苏安更加柔顺。最后她们又羞窘地瞥了绿宗两仪师一眼,才离开房间。

“有趣。”房门关上以后,凯苏安说道。她的黑眼睛和艾密斯的蓝眼睛对视着,仿佛看着什么让她心情愉悦的东西,不管怎样,她肯定是在微笑。“我应该会很喜欢见见那个索瑞林,她很强大吗?”她特意强调了“强大”这个词。

“是我所知道最强大的。”艾密斯答道。她们都是那么平静,几乎让人无法相信兰德就躺在她们身边,距离死亡只有一步。“我不知道你的医疗能力如何,两仪师,我相信你已经做了一切能做的事?”她的声音冰冷漠然,明怀疑艾密斯到底有多么相信这一点。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凯苏安叹了口气,“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着他死去?”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响起,让明吓了一跳。

柯朗走进房间,他那张没什么特色的脸因愤怒而扭曲了。“达莫!”他喊道。

妮安德的书落在地板上。她盯着身穿黑衣走进房间的三个男人,就像是盯着暗帝本尊。萨弥苏面色苍白地嘟囔着,明觉得她是在祈祷。

随着柯朗的命令,那名头发花白的殉道使跛着腿从凯苏安的对面走到床边,将双手举到兰德上方一尺的位置,沿着兰德的身体平行移动。年轻的佳哈站在门边,皱着眉,手指在剑柄上来回滑动,那双黑色的大眼睛一直盯着三位两仪师以及艾密斯,他没有半点畏惧,就如同正信心满满地等着那些女人证明自己是他的敌人。不像那些两仪师,艾密斯的注意力只放在达莫一个人身上,对另外两名殉道使完全不在意。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弗林,光洁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有她的拇指一直在腰间匕首的握柄上滑动着。

“你在干什么?”萨弥苏从椅子里跳起来。无论她对殉道使有什么样的不安,但是在她心中对病人的关心显然是最重要的。“你这个叫达莫或是其他什么的……”她向床边走去。佳哈走过来挡住了她。她皱起眉,想要绕过去,但殉道使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臂。

“另一个没礼貌的男孩。”凯苏安喃喃地说着。在这三位两仪师中,只有她没有对殉道使表现出任何恐慌,她只是将指尖搭在一起,审视着他们。

那瑞玛脸一红,放开了手,但是当萨弥苏再次想绕过他的时候,他立刻跨步挡在两仪师面前。

萨弥苏越过殉道使的肩头向床边瞪去。“你,达莫,你在干什么?我不会让你的无知杀死他的!你听到我说的吗?”明不停地在两脚之间移动着重心,她不认为殉道使会杀死兰德,至少他们不会故意这么做,但……兰德信任他们,但……光明啊,就连艾密斯似乎也没了信心。智者紧锁眉头,目光在达莫和兰德之间来回晃动。达莫将棉被掀开到兰德的腰际,露出那个伤口,伤势看上去既没有恶化,也没有好转,红肿裂开的伤口没有一滴血流出,横亘在那个圆形旧伤上面。兰德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他不会让兰德的状况更糟。”明说道。没有人注意她。

柯朗的喉咙里响了一声,达莫转过头看着他。“你看出什么了?殉道使?”

“我没有医疗能力,”柯朗冷冷地撇了撇嘴,“你是接受了我的建议——”

“什么建议?”萨弥苏问道,“我要强调,你——”

“安静,萨弥苏。”凯苏安说,她似乎是房间里除了艾密斯外唯一保持平静的人,而且她也不像艾密斯那样一直在摸着刀柄。“我想他最不愿做的事情就是伤害这个男孩。”

“但是凯苏安,”妮安德急迫地说,“那个人是——”

“我说了,安静。”灰发两仪师坚定地说。

“我向你们保证,”柯朗的声音显得既油滑又严厉,“达莫知道他在干什么,他能做到的事情是你们两仪师绝对想象不出来的。”萨弥苏响亮地哼了一声,凯苏安只是点点头,就坐回到椅子里。

达莫的手指抚过兰德肋侧肿胀的伤口和那个圆形疤痕,那里确实显得更加柔软了。“这两个很相似,但是不同,就好像同时存在两种感染。不过它们不是感染,是……黑暗,我想不出更恰当的形容了。”他耸耸肩,看了一眼紧皱眉头望着他的萨弥苏和那位两仪师黄色流苏的披肩。

“继续,达莫,”柯朗喃喃地说,“如果他死了……”他的鼻子皱了一下,仿佛是嗅到某种非常不好的气味。他的目光似乎完全无法离开兰德,他翕动的嘴唇,仿佛是在对自己说话。他又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声音,半像是哭泣,半像是痛苦的笑声;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改变。

达莫深吸一口气,向房里环视一周,目光扫过两仪师,扫过艾密斯。当他看到明的时候,他愣了一下,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变红了。他急忙重新将棉被一直盖到兰德的脖子,只露出肋侧的伤口。

“我希望没有人介意我说一些以前的事,”他满是老茧的手还在兰德的肋侧移动,“说话能有些帮助。”他斜睨着那些伤口,手指缓缓拨动,明觉得那种动作非常像是在编织丝线。他的语气显得心不在焉,显然他的心思并不在所说的话上。“可以说,是医疗让我来到黑塔。我曾经是一名士兵,直到一根长枪刺进了我的大腿,从那之后,我就没办法在马鞍上坐稳,甚至也没办法走远路。那是我在女王卫队服役的四十年里受的第十五处伤,至少是我记得的第十五处。但如果你既不能走,也不能骑马,那就一切都完了。这四十年里,我见到过许多朋友死去。所以我来到黑塔。米海峨教会我医疗,还有其他能力。我曾经接受过两仪师的治疗——哦,那是三十年以前的事情了——米海峨传授的比两仪师的更粗糙,不过也有效果。有一天,柯朗——请原谅,殉道使柯朗说他很奇怪为什么治疗的手法都是一样的,无论是治疗断腿还是治疗感冒。我们开始谈论,然后……嗯,他对此毫无感觉,但我,似乎我获得了诀窍,就是你们所说的异能。所以我开始思考,如果我……嗯,这是我能做得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