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9页)

查德・穆里根开车送影子去湖畔镇房地产所。蜜西・冈瑟的头发显然刚刚做过,还上了发胶。根本不需要介绍,她就知道迈克・安塞尔是谁。哎呀,那个和蔼的伯森先生,他的叔叔爱默生,多么和蔼可爱的一个人呀,他大概是六周前来过这里,不,是八周前,租下了老佩尔森的公寓,那儿的景色是不是美得要死?哎呀,亲爱的,等到春天来临再看吧。附近有很多湖泊一到夏天里面就长满绿色水藻,喝了湖水会拉肚子。但是我们的湖,我们实在很幸运,直到7月4日,你都可以直接喝湖水。还有,伯顿先生一次性提前支付了六个月的房租。说到那辆丰田四驱车,她简直不敢相信查德・穆里根还记得这件事情,是的,她很高兴能处理掉这辆车子。说实话,她都不抱希望了,准备把车捐给赫因泽曼恩当作今年的破冰车,抵消点税款也好。那辆车子不该作破冰车的,绝对不该,那是她儿子去绿湾上学前开的车子,是的,有一天他突然把它漆成紫色,哈哈,她希望迈克・安塞尔会喜欢紫色,她必须要预先告诉他这一点,如果他不想要的话,她也不会怪他的⋯⋯

穆里根警长在她滔滔不绝的废话进行到一半时起身告辞。“看来他们要我回警察局去。很高兴认识你,迈克。”他把放在他车子后座上的购物袋,转放到蜜西・冈瑟的客货两用车上。

蜜西开车带影子回她的住所,他看到了停在车道上的那辆旧越野车。积雪覆盖了半个车身,白得耀眼,但没有被雪覆盖到的地方露出车身诡异难看的紫色,只有吸毒后神志恍惚、而且经常恍惚的人,才会觉得那种紫色好看。

难看归难看,车子一拧钥匙就成功发动。暖气也能用,但是发动机转了十分钟,暖气开到最大挡,车内温度才开始从无法忍受的刺骨寒冷提升为普通的寒冷。趁着暖气工作的时候,蜜西・冈瑟请影子进厨房——她抱歉说家里乱糟糟的,圣诞节后,家里小的那几个孩子总是乱扔玩具,而她也没时间去收拾。他介不介意吃些剩下的火鸡晚餐?去年他们烤了一只鹅,但是今年只烤了一只老火鸡。那好,那就只喝咖啡,这样就不用麻烦刷锅了——影子从靠窗的椅子上拿下一个巨大的红色玩具车,这才坐下。蜜西・冈瑟问他见没见到邻居,影子说还没有机会见到。

煮咖啡的时候,他又获知不少情报:他住的那栋公寓楼里还住有另外四个人。过去佩尔森还在的时候,佩尔森一家住在楼下,把楼上的两套公寓租出去。现在,他们住过的楼下房间也租给一对年轻人,霍兹先生和尼曼先生,他们实际上是一对儿。当她说“一对儿”的时候,她说安塞尔先生,老天,我们这里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比森林里树的种类还要多。不过,像他们那样的人大多数住在麦迪逊市或者双子城。但是说实话,这里的人对他们倒也不会有什么看法。他们冬天住在基维斯特市,四月份才回来,到时候他就能遇见他们了。湖畔镇是个好镇子。安塞尔先生的隔壁住着玛格丽特・奥尔森和她的小儿子,那是个长相甜美的女人,真的很甜美。尽管她生活得很不如意,可还是个像甜品派一样甜美的可人儿。她为《湖畔镇新闻报》工作。那份报纸不是世界上最令人激动的那种报纸,但是却敢讲真话,蜜西・冈瑟认为可能这就是本地人都喜欢这份报纸的原因。

她一边说一边为他倒咖啡,哦,她真希望安塞尔先生能看到这个镇子的夏天或者是晚春,到时候丁香花、苹果花、樱花全部都开了,她认为没有什么比这里更美丽的了,全世界都找不到比这里更漂亮的地方了。

影子付给她五百美元押金,钻进新买的车,倒车离开她家前院,开到外面的车道上。蜜西・冈瑟突然追出来,敲敲前窗玻璃。“这个给你。”她说,“我差点忘记了。”她递给他一个浅黄色的信封。“闹着玩的玩意儿。我们几年前印刷的,你不用现在就拆开看。”

他道谢之后就驾车离开,小心翼翼地开回镇子。他选择那条靠近湖边的路走,希望自己能看到春天、夏天或秋天的湖景。毫无疑问,到时候景色一定异常美丽。

只用十分钟,他就到家了。

他把车停在外面街上,沿着公寓楼外面的楼梯走进他那间冰冷的公寓。他打开购物袋,把食物分别放进食品柜和冰箱内,然后打开蜜西・冈瑟给他的那个大信封。

里面装着一本护照,蓝色压膜封面,上面宣布迈克・安塞尔(他的名字是蜜西・冈瑟用端正的手写体书写的)是湖畔镇居民,护照下一页是一张全镇地图,剩余的几页全部是当地各个商店的折扣券。

“我想我可能会喜欢上这里。”影子对自己说出声来。他看看结冰窗户外的冰封湖面。“不过要等天气先暖和起来再说。”

下午两点左右,前门突然砰地响了一下。此时影子正用一枚二十五美分硬币练习“消失戏法”,把硬币从一只手偷换到另一只手,而不被人发现。他的手太冷太笨拙,硬币总是掉在桌面上。敲门声又让硬币掉了下来。

他走到门口,打开门。

那一刻,他吓得目瞪口呆: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戴着一副遮住下半张脸的黑色面罩,是电视上银行抢劫犯经常戴的那种,廉价电影里面的连环杀人狂吓唬受害者时戴的也是那种面罩。那人的上半张脸扣着一顶黑色的编织帽。

不过,那人比影子要瘦小很多,显然也没有带任何武器,而且穿着一件颜色鲜艳的格子花呢外套,连环杀人狂一般是绝对不会穿那种衣服的。

“呜赫赫呵呵恩。”来访者说。

“什么?”

来人一把摘下面罩,露出的是赫因泽曼恩那张快乐的老脸。“我说的是‘我是赫因泽曼恩’。知道吗,我都不记得这些面罩流行之前我们是怎么吓唬别人的了。好了,我想起来了。我们用厚编织帽子遮住整张脸,然后再裹上围巾,这样就没有人能认出你了。他们现在流行的新玩意儿,我觉得简直是奇迹。虽然老了,但是我绝对不会抱怨新鲜事物,绝对不会。”

结束自己的一番感慨后,他猛地塞给影子一个篮子,里面堆满了当地产的奶酪、瓶瓶罐罐,还有几根意大利小腊肠,标明是用当地的鹿肉做成的夏季腊肠。他走进房间。“圣诞节后快乐。”他说着,耳朵、鼻子还有脸颊都红彤彤的,戴不戴面具似乎都一样。“我听说你已经吃下一整个玛贝尔的馅饼了,所以就给你带些其他东西来。”

“你真是太热心了。”影子说。

“我才不是热心呢,只是打算下个星期向你推销抽奖彩票。是商会搞的活动,而我是商会的负责人。去年我们筹集了大约一万七千美元,都捐赠给湖畔镇医院的儿童病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