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样子 What Freedom Looks Like(第3/4页)

可他想要什么回报?这个世界没给过菲洛任何免费的东西,她也不指望此时破例。她眯眼瞪向余威:“你要我做什么,余威?”

老头再次哈哈大笑,笑声搅得她心烦意乱:“只当欠我个人情,或许以后你可以还我个人情。”

这种回答太笼统,但当你命悬一线,对方提出什么都得照单全收。她讨厌命运被人掌控,可现在别无选择。

除非她想命丧于此。

“我们怎么做?”

“先等天黑。”余威瞥了眼地上散落的狰狞尸体,皱皱鼻子,“或许可以不在这儿等。”

菲洛耸耸肩,坐上中间的坟头。“这儿挺好,”她说,“我想看秃鹰吃东西。”

***

夜空澄澈无云,散落着几颗明亮的星,空气渗出阵阵凉意。一连串篝火似乎环绕了黑幕下整片尘土平原,把她、余威、十具尸体和三个坟墓困在山腰上。明天,当第一缕晨光射出地平线,士兵们便会离开篝火,仔细搜寻这座小山。如果在那之前她没能脱身,必死无疑,或者更糟——被活捉。她对付不了这么多人,即便那边没有食尸徒也不行。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生死操于余威之手。

他抬头看向星罗棋布的天空。“该走了。”他说。

他们摸黑爬下陡峭的山坡,小心地在嶙峋怪石和半死不活的灌木丛中寻找落脚点,向北,向着古尔库。余威速度惊人,菲洛要半跑才能勉强跟上,她始终盯着脚下,寻找便于落脚的干涸石岩。到达山脚时她终于得空抬头观察周围,发现余威正领她往包围圈左翼走——那里的篝火最密集。

“等等!”她低呼道,抓住他肩膀。她指向右手边,那里的火光微弱得多,看起来更容易突破。“走那边怎样?”

微弱的星光下,她只见他微笑时露出白花花的牙。“噢不,菲洛·马尔基尼,那边士兵最多……我们的特殊朋友也在那。”他毫无压低声音的意思,吓得菲洛差点跳起来。“如果你决定向北,那就是他们为你准备的陷阱。不过他们认为你更可能向南,进入沙漠,自取灭亡,不会冒被抓的风险向北突围。实际上如果我不来,你确实会向南。”

余威转身前行,菲洛轻手轻脚跟在后面,还小心翼翼地放低身子。走到篝火附近,菲洛发现余威说得没错,那儿只零零星星坐了几个兵。余威沉着地向左边远处四堆篝火走去——其中只有一堆有人把守——根本没打算保持低调,手镯叮当乱响,赤脚在沙地上发出沙沙响声。他们离篝火很近了,足以看到士兵们清晰的轮廓,余威随时会被发现。菲洛嘶声召唤他,她确定士兵们能听到。

余威回身,篝火微光掩映下的脸挂着些许疑惑。“干吗?”他说。菲洛缩了下身,等着远处的士兵一跃而起,他们却若无其事地继续神侃。余威看看他们。“他们看不到我们,也听不到我们,除非你冲他们耳朵狂喊。我们很安全。”他转回去,继续前行,只是没靠近那些兵。菲洛紧随其后,出于经年的习惯仍然蹑手蹑脚。

走近后,士兵们的交谈开始传入菲洛耳中。她放慢脚步,仔细倾听,突然转弯走向篝火。余威叫住她。“你干吗?”他问。

菲洛盯着这三个兵:一个外表强悍的大块头老兵,一个瘦小精明的兵,还有个长相诚实的年轻人——看起来实在不像个兵。他们刀未出鞘,箭未上弦,武器随便扔在四周。菲洛小心翼翼绕他们走了一圈,听他们交谈。

“据说她是个疯婆子,”瘦子故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吓唬年轻人,“据说她杀了一百多个男人。遇上你这样的帅小伙,她动手前会先割蛋,”他抓抓胯下,“然后当你面吃掉!”

“啊哈,闭上臭嘴,”大块头说,“她不会来我们这边。”他指指篝火稀少的远处,也压低声音。“就算她向北,也会撞到他。”

“呃,我倒是希望她走她的阳关道,”年轻人说,“我守我的独木桥。”

瘦子听了皱眉:“那被她杀害的人怎么算?那些女人和孩子?他们就该死?”菲洛咬紧牙关。孩子?她从未杀过孩子!她想都没想过!

“呃,当然,她犯下滔天罪行,我不是说她应该逍遥法外。”年轻人紧张兮兮地环顾周围。“只是抓她的事别轮到我们。”

大块头听了哈哈大笑,瘦子却似乎很不满意:“你是个懦夫?”

“我不是!”年轻人恼怒地嚷道,“但一家老小还指着我养呢,而这种任务我们完全无须拼命,仅此而已!”他停了一下,随后咧嘴笑了。“我们马上又有孩子,真希望这次是男孩。”

大块头点点头:“我儿子快成年了。他们长得真快。”

关于孩子、家庭和希望的谈话燃起了菲洛胸中熊熊怒火。她现在一无所有,凭什么他们能拥有生活?这些夺走她一切的人有什么资格?曲刃匕首滑入她手掌。

“干什么,菲洛?”余威嘶声道。

年轻人茫然四望:“你们听见没?”

大块头又笑:“我听见你尿裤子了。”瘦子在旁起哄,年轻人很不好意思。菲洛潜到他身后,离他只有一两步,皮肤反射着耀眼火光,但没人看得见她。她举起匕首。

“菲洛!”余威大喊。年轻人跳了起来,瞪着远处黑暗的平原,眉头紧锁。他面对着菲洛,但视线焦点落在她身后远处,菲洛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锋利的匕首在离他粗短的喉咙不到一寸处闪着寒光。

现在,就是现在。她可以迅速结果他,并赶在另外两人示警前干掉他们。她做得到。他们毫无防备,而她伺机待发。就是现在。

但她没动。

“站起来干吗?”大块头问,“什么都没有。”

“对天发誓,我听到有声音。”年轻人仍旧茫然地面对菲洛。

“等等!”瘦子一跃而起,指着年轻人喊,“她在那儿!就在你面前!”

菲洛全身血液瞬间凝固,她盯着瘦子,却发现他和大块头捧腹狂笑。年轻人恹恹地回身坐下。

“我只是以为自己听见了什么。”

“不会有人从那边来。”大块头说。菲洛缓缓后退。她想吐,嘴里发苦,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把匕首插回鞘,踉踉跄跄地远去,余威安静地跟在后面。

火光和谈话声很快消失,菲洛停下来,跌坐在坚硬的土地上。凉风刮过贫瘠之地,沙子抽打着她的脸庞,她却毫无感觉。憎恨和怒火暂时消散,在她心中留下一个空洞,一个她不知如何填满的空洞。空虚、寒冷、恶心与孤独如潮水涌来,她紧抱住自己,闭上眼睛,在沙地上来回摇晃。但黑暗并没让她好过一些。

老头按住她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