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之列 On the List(第2/3页)

“看来可敬的布商公会小小清理了下门户。”

“他们怎么会知道?”塞弗拉轻声道。

怎么会呢?“他们一定看过鲁斯的名单,要不就有人通风报信。”这意味着……格洛塔舔舔嘴里空荡荡的豁口。“审问部有内鬼。”

塞弗拉的眼睛终于不再笑眯眯了:“如果他们知道谁在名单之列,肯定也知道是谁拟定的名单。他们知道我们。”

所以他们会在名单里添上三个名字?添在最后面?格洛塔咧嘴笑了。真刺激。“你怕了?”

“我高兴不起来,这点千真万确。”他朝死尸努努嘴。“被人背后捅刀可不在我计划之内。”

“也不在我计划之内,塞弗拉,相信我。”确实不在。如果我死了,就永远不知道背叛自己的人是谁。

这可不行。

***

春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公园里到处是各色各样的花花公子和纨绔子弟。格洛塔心怀感激地静坐在一株繁茂大树浓荫下的长椅上,看着微光闪烁的青葱草木,波纹粼粼的湖水,还有那些衣着亮丽、喝得醉醺醺、快活无比的狂欢者。湖边长椅挤满了人,另有些人三三五五散在草地上,沐浴日光,喝酒聊天。这里看来人满为患。

但没人过来占据格洛塔旁边的空位。时而有人急步跑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接着他们看见了他,立刻变了脸色,要么转身就走,要么装作若无其事地经过。我就像是恐怖的瘟疫。倒也无妨。我无需他们陪伴。

一群年轻士兵在湖上泛舟。其中一个突然站起来,握住酒瓶,身体摇晃不止,船立刻四下颠簸。他的同伴们叫嚷着让他坐下,爽朗的嬉笑随风隐约传来,因距离而稍有延迟。一群孩子。看来多么年轻、多么纯真。不久前,我也跟他们一样,但感觉像是一千年前的往事。不,更遥远,恍若另一个世界。

“格洛塔。”

他手搭凉棚抬头。是姗姗来迟的苏尔特审问长,湛蓝天空映衬下的高大黑影。审问长冷冷地向下瞪视,格洛塔觉得他比往常要疲惫,皱纹也更深、更醒目了。

“你约我来最好是什么趣事。”苏尔特一拂白色长外套的后摆,优雅地坐进长椅。“基伦附近的平民又在闹事。一个白痴地主吊死了几个农民,留下烂摊子让我们收拾!管理一片烂泥地和一堆农民有什么难?你怎么对待他们都行,但不能吊死他们啊!”他怒视草坪,嘴唇紧抿。“你约我来最好是有什么该死的趣事。”

我尽量不让您失望。“维勒姆·唐·罗伯死了。”仿佛为强调格洛塔的话,那个醉醺醺的士兵脚底打滑,从船边栽下去,“扑通”一声落水,片刻后他朋友们的大笑传过来。“他被谋杀了。”

“嗯哼。大惊小怪。接着查名单上下一个。”苏尔特站起身,紧锁双眉。“你不要每件小事都来找我批准。我挑你担当此任,该怎么干放手去干!”他一边转身,一边怒气冲冲地说。

别这么匆忙,审问长阁下。这就是双腿健全的坏处,干什么都心急火燎;相对的,如果你行动困难,那不到完全弄清状况是不会动的。“名单上下一个人也已遭不测。”

苏尔特回身,一边眉毛微微抬起。“他死了?”

“他们都死了。”

审问长撅起嘴,坐回长椅:“所有的?”

“所有的。”

“嗯,”苏尔特沉思,“真有趣。布商在清理门户,对吗?没想到他们如此无情。不过时代在变,没错,时代当然在……”他声音渐渐小下去,慢慢皱起眉。“你觉得有人泄露了鲁斯的名单,对吗?你觉得我们中有人泄密。这是你约我来这里的原因,对吗?”

你以为我只是不想爬台阶?“都被杀了?名单上每个名字?就在我们去抓捕的同一晚?我不怎么相信巧合。”你信吗,审问长?

他明显不信。他的脸色变得异常严峻:“谁看过供状?”

“我,当然,还有我的两个刑讯官。”

“你认为他们绝对可靠?”

“绝对。”两人沉默了一阵。那艘船现在漫无目标地漂在湖上,船上兵士争来抢去,木浆一时直立在空中,落水的那位嬉笑着向朋友们泼水。

“供状在我办公室放了段时间,”审问长喃喃道,“我手下一些人有机会看到它。有机会。”

“您认为他们绝对可靠吗,审问长阁下?”

苏尔特冷着脸看了他良久:“他们不敢。我是什么人他们最清楚不过。”

“那只剩卡莱尼主审官一人有嫌疑。”格洛塔平静地说。

审问长说话时嘴唇几乎没动:“你必须小心行事,审问官,非常小心,每一步都充满危险。傻瓜当不上审问部的主审官,不要被表象迷惑。卡莱尼在审问部内外都有很多朋友,有权有势的朋友,对他的任何指控都必须有最强有力的证据作支撑。”苏尔特突然停下,等待一小群女士走出他们的话音范围。“最强有力的证据,”她们一走远,他便嘶声道,“你必须给我找出这个刺客。”

说得轻巧做起来难。“当然,审问长阁下,但我的调查进了死胡同。”

“未必。我们还有一张牌。鲁斯。”

鲁斯?“可是,审问长阁下,他应该已在安格兰了。”在某座矿井或类似的地方挥汗如雨。如果他撑得了这么久的话。

“不,他还被关押在阿金堡。我想最好先留下他。”格洛塔尽最大努力抑制自己的惊讶。高。实在是高。看来傻瓜也当不上审问长。“鲁斯将是你的诱饵。我会吩咐秘书给卡莱尼捎条口信,让他知道我已软化,同意让布商继续经营,只是要处于更严密的监控下。为表友好,我会释放鲁斯。如果卡莱尼是我们的泄密源,我敢说他会将鲁斯获得自由的消息透露给布商,我敢说他们将派这个刺客来惩罚鲁斯的多嘴,我敢说在这个刺客行动时,你可将其一举拿下。如果杀手没现身,嗯,我们还能通过别的方式来找出叛徒,总之没有任何损失。”

“绝妙的计划,审问长阁下。”

苏尔特冷冷地盯着他:“这当然是。你需要一个远离审问部大楼的地方来操作这件事。我会将资金安排到位,把鲁斯移交给你的刑讯官,并通知你卡莱尼得到口信的确切时间。给我找出这个刺客,格洛塔,然后拷问他,直到将他榨干。”那几个士兵试图将落水的同伴拉上船,船剧烈颠簸,突然一下子倾翻,将他们全倒入水中。

“我要名字,”苏尔特瞪着拼命拍水的士兵们,嘶声道,“名字、证据、文件,还有能带到议会提出指控的证人。”他优雅地从长椅上起来,“保持联络。”他大步朝审问部大楼走去,脚踩在沙砾铺就的小径上嘎吱作响。格洛塔一直目送他走远。绝妙的计划。我很高兴你还站在我这边,审问长。你还站在我这边,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