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 Furious(第2/3页)

威斯特盯着自己的手,发现它们在抖,这不止是因为寒冷。他用一只手紧攥另一只手,抬头发现狗子冲他咧嘴而笑。“唯有恐惧方能勇敢。”狗子说完和三树等人进了树林。

黑旋风在后面粗声粗气地吼威斯特:“跟上我,杀手。起来,跟上。”他照冻土地吐口唾沫,转身走向那条河。威斯特最后回望了一眼,凯茜冲他点了下头,他也点头,然后转身跟上黑旋风,无声地消失在林中,周围都是反光、滴水的冰,瀑布水声越来越响。

三树的计划愈想愈显粗略。“我们过了河,收到信号,然后呢?”

“杀。”黑旋风回头低吼一声。

回答毫无意义,威斯特肚内翻江倒海。“我走右边还是左边?”

“随你便,别挡老子的道。”

“你走哪边?”

“哪边能杀人就走哪边。”

威斯特真希望自己没多嘴问问题。他小心翼翼踏上河岸,瀑布就在上游不远处,黝黑的林间露出黝黑的石墙,白色水帘哗哗冲下,洒出冰冷雾气,带来无尽喧哗。

小河才四跨宽,但又深又急,深色河水冲击着两岸潮湿岩石,泛出白沫。黑旋风高举长剑战斧,稳稳涉水前进,河中央水深齐腰。他慢慢爬到对岸,湿淋淋地站在岸边岩石上回头一看,发现威斯特落得很远,不禁皱起眉头,怒冲冲地挥手示意跟上。

威斯特摸索出长剑举过头,深吸一口气踏入河水。水顿时涌进靴子,包裹小腿,如坠冰窟。他迈了一步,这回另一条腿直淹到大腿。他双目圆睁,呼吸急促,却已不能后退。他又迈开一步,靴子踩在河床长满青苔的石头上,整个人无助地滑倒,水直浸腋窝,若非冰得让他喘不上气,他差点尖叫。剩下的路他半蹒跚半游泳地挨过,牙关紧咬,艰难跋涉,呼吸成为绝望的喘息。最后他晃悠悠爬出来,靠在黑旋风身后的石头上,全身皮肤针扎般又麻又疼。

北方人假惺惺一笑:“你好冷,小子。”

“我没事。”威斯特牙齿打颤,忿忿地回应,他一辈子没这么冷过。“我……我会……尽力。”

“你尽力?老子不会带你,冻僵的臭小子,你丫会害死咱俩。”

“别担心——”黑旋风扬手狠狠抽打他的脸。威斯特被打懵了,几乎忘了疼。他呆若木鸡,剑掉进泥里,一只手本能地捂住火辣辣的脸。“你——”

“老子抽死你!”北方人嘶声道,“狗日的欠抽!”

威斯特刚张嘴,黑旋风又一巴掌打来,他摔在岩石上,血从唇边流出,滴在潮湿地面,脑袋嗡嗡作响。

“欠抽,狗日的!”

“他妈的……”威斯特双手掐住黑旋风的脖子,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动物咆哮,他像动物一样用力掐、抓、扯黑旋风的脖子,龇牙露齿,完全丧失理智,周身血气激荡,饥饿、疼痛和在寒冷中没完没了行军带来的折磨,一起从他体内迸发。

但不管威斯特多急怒攻心,黑旋风还是比他强壮得多。“就欠抽!”他一边扯开威斯特的手,大吼着将威斯特甩到石头上,“这下暖和了?”

什么东西在头上一闪而过,落进旁边水中。黑旋风一把推开威斯特,转身大吼着向岸上冲。威斯特勉力跟上,从泥土中抓起重剑,高高举起。血在他脑袋里翻涌,他用尽全力狂呼乱叫。

他匆匆掠过泥地,冲过灌木和腐烂的树木,来到开阔地。黑旋风一斧砍翻一个目瞪口呆的北方人,暗红血珠飞溅,黑色血点映衬着纠缠的枝丫和惨白的天空。树木、岩石和毛发蓬乱的人形都摇摇晃晃,呼吸声听来犹如风暴。有人出现在眼前,他挥剑相向,随即是切进血肉的触感,鲜血溅了满脸。他身形一晃,吐了口血,狂眨眼睛,差点向旁跌倒,赶紧踉跄起身。脑子里充斥着鬼哭狼嚎、钢铁碰撞和骨头碎裂声。

劈!砍!吼!

有人握着插在胸口的箭,踉跄到他身旁,被他一剑劈开脑袋,直劈到嘴,但抽搐的尸体把他的剑扯下了。他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随即赤手空拳猛击身边另一人。有东西撞他,将他撞飞到一棵树上,挤出肺里空气,化为一团白雾。有人顶他胸膛,按住他双臂,要了结他。

威斯特向前探头,咬住对方嘴唇,直到上下牙咬合。那人尖叫着挥拳猛打,但威斯特毫无感觉。他吐出那块肉,用头撞对方的脸。那人哀嚎着扭身,鲜血从破嘴中涌出。威斯特又咬住他鼻子,一边发出疯狗般的咆哮。

咬!咬!咬!

他嘴里全是血,尖叫声在耳畔回响。他只管咬紧牙关,越咬越紧,越咬越紧,接着向旁一甩头,对方捂脸向后退去。一支不知从哪射出的箭扎进那人肋下,那人跪倒在地。威斯特冲上来,逮住头发,将脸照地上猛砸,一下,一下,一下,一下。

“结束了。”

威斯特猛地松手,指间沾满鲜血和扯下的头发。他挣扎起身,喘着粗气,双眼凸突。

一切安静下来。世界不再旋转,雪花轻柔地飘落空地,落在潮湿地面,落在散乱的物件和横陈的尸体上,落在站着的众人身上。大巴在不远处盯着他。三树握着剑站在后面。派克烧烂的粉红色的脸上似有一丝畏缩,一只血淋淋的手握着他胳膊。他们都看着。看着他。黑旋风手指着威斯特,仰头大笑:“你咬他!他奶奶的,你咬掉了他鼻子!我就知道你是个疯子!”

威斯特看着他们,脑袋里的阵痛渐渐平息。“啥?”他嘀咕。他浑身是血,连忙抹了抹嘴。咸。他看着最近的尸体,尸体趴在地上,血从头下涌出,顺斜坡流到他脚边汇聚。他想起了……刚才……他肚子痉挛,弯腰呕出粉红液体,饥饿的胃阵阵翻涌。

“暴怒!”黑旋风喊道,“你就是怒!”

寡言走出树丛,弓挎肩膀上,蹲身从尸体上扯下一件染血的毛皮。“不错。”他低声自语。

威斯特依然直不起身,只觉恶心虚脱,筋疲力尽地看着他们仔细检查营地。黑旋风还在笑。“暴怒!”他刺耳的声音喋喋不休,“老子叫你暴怒!”

“他们有箭,”狗子从地上包裹中翻出些东西,咧嘴笑道,“还有奶酪。只沾了点泥。”他脏兮兮的手指抹掉黄色奶酪块上的霉斑,咬了一口,笑得更欢,“够劲道。”

“好东西多咧,”三树点点头,也笑了,“而且咱们都没啥大碍。干得好,伙计们。”他拍拍大巴后背,“最好在他们发现这群人失踪前往北赶。快点搜,再带上另外两人。”

威斯特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另外两人!”

“好啦。”三树说,“黑旋风和……暴怒回去看看。”他带着一丝笑意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