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苏厄德医生的日记(第2/5页)

“不,”她一边说,一边抬手示警,“我现在已经深深陷入死亡了,比埋入坟墓陷得更深。”

“噢,我的妻子,我非念不可吗?”他开始念之前问道。

“这会给我带来安慰,我的丈夫!”她说。她已经准备好了《圣经》,于是他开始念。

我怎么形容这奇怪的一幕呢——谁能形容得出来?那么庄严,那么肃穆,那么悲伤,那么可怕,但又那么甜蜜。看到一群充满深情和奉献精神的人跪在一位衰弱哀伤的女士周围,听到她丈夫充满柔情、因心碎而时时念不下去的声音,即使是一个无神论者,一个把神圣或激情的场面都看做滑稽事情的人,心也要软的。他还没读完死者悼词里那简单而优美的句子,就说:“我……我读不下去了……我读不出来……我的声音……没法说话了!”

她完全平静地听着。这看起来太奇怪了,即使是受了感动的我们,也觉得怪异,不过这确实给了我们很大的安慰。然后她安静了,显示出她的灵魂自由状态就要结束了,不过我们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绝望。

乔纳森·哈克的日记

十月十五日,瓦尔纳

我们在十二日早上离开了查令十字街,当天晚上到了巴黎,然后搭上了东方快车。我们日夜不停地前进,大约五点钟的时候到了这里。戈达明爵士去领事馆看看有没有给他的电报,其他人就去了奥德赛旅馆。旅行中出过几件小事,但是我急着赶路,没有心情理会。在“凯瑟琳女王”号进港之前,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感谢上帝!米娜安然无恙,看起来还强健了一些,她的脸色恢复了往常的鲜艳。她睡得很多,整个旅途中几乎都在睡。在日出和日落之前,她会清醒警惕起来,在这个时刻给她催眠几乎快成了范海辛的习惯。最初,这样做还需要一些工夫,他要做不少动作,但是现在,她似乎很快就会进入催眠状态,就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不需要范海辛做多少动作。在这种时候,他就成了发号施令的人,而她的思维顺从着他。他总是问她看到和听到了什么。对于第一个问题,她会回答:

“什么也看不到,一片漆黑。”

对于第二个问题,则回答:

“我听到浪花拍打船身的声音,还有水哗哗流过的声音。帆布和缆绳扯紧时,桅杆和帆桁咯吱作响。风声很大——我听见风吹着桅索,还有船头劈开浪花、泛起泡沫的声音。”这就是说“凯瑟琳女王”号还在海上,匆匆开往瓦尔纳。戈达明爵士刚刚回来,带回来四封电报,拍发日期是从我们启程以来,每天一封,说的都是同样的事情:“凯瑟琳女王”号没有给劳合会任何消息。他在离开伦敦前,嘱咐他的代理人每天发一封电报,报告“凯瑟琳女王”号是否有消息。即使没有任何消息,也要发电报,这样他才能随时掌握伦敦的情况。

我们吃过晚饭,早早上床。明天我们就要去见副领事,如果有可能,等船一靠岸,就安排我们上船。范海辛说,最好能在日出和日落之间上船。伯爵即使变成蝙蝠,也不能靠着自己的力量飞过流水,所以不可能离开船。而且他无法保证能避人耳目地变回人形——他显然想要避免引人注意,所以他一定会留在箱子里。如果我们能在日出后上船,他就任凭我们摆布了,只要我们打开箱子,在他醒来之前抓住他就行了,就像我们抓住可怜的露西小姐那样。他几乎没什么机会从我们手里逃走。我们想官员或水手不会给我们找多少麻烦。感谢上帝!在这个国家,贿赂一下就什么都行了,我们有足够的钱。我们只要确保船不会在日落和日出之间,不给我们个消息就进港,这样就万无一失了。我想,只要花点钱就能办成这件事。

十月十六日

米娜的话还是一样:浪花拍打、水流过的声音,黑暗、顺风。显然我们抓住了时机,等“凯瑟琳女王”号来到的时候,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船要经过达达尼尔海峡,我们一定会听到消息的。

十月十七日

我想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只等伯爵回到这里来。戈达明告诉发货人,他怀疑船上那个箱子里装着从他的朋友那里偷来的东西,发货人基本同意他打开箱子看看,不过一切风险由他自负。船主给了他一份文件,要船长为他上船后的一切行动提供便利,还给了他在瓦尔纳的代理人一份同样的授权书。我们见过那个代理人,代理人对戈达明爵士的亲切态度给我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承诺全力帮助我们,这让我们十分满意。我们已经计划好等箱子打开后要做什么。如果伯爵在里面,范海辛和苏厄德就立刻砍下他的脑袋,用木柱钉穿他的心脏。莫里斯、戈达明和我负责防止别人干扰,如果需要用到武器,我们也都准备好了。教授说,只要我们能够这样处理了伯爵的身体,伯爵马上就会化为尘土。这样就算有人怀疑我们谋杀,也不会留下不利的证据。但是如果他没有化为尘土,我们就会因自己们的行为而被审判,也许有一天,这份手稿会成为我们这些人的罪证,从而把我们送上绞刑架。对于我来说,只要有时机,我就一定要抓住。为了达到愿望,我们不能放过一点机会。我们已经跟一个官员讲好了,只要一看到“凯瑟琳女王”号,就派一个信使告诉我们。

十月二十四日

已经等了一个星期。戈达明每天都收到电报,内容一样:“没有消息。”米娜催眠时的回答也是一成不变:“浪花拍打、水流过的声音,桅杆咯吱直响。”

电报,十月二十四日

鲁夫斯·史密斯,劳合会,给戈达明爵士,由瓦尔纳副领事H. B. M.转交。

“‘凯瑟琳女王’号报告,今晨经过达达尼尔海峡。”

苏厄德医生的日记

十月二十四日

我真想念我的录音机!我讨厌用笔写日记,但是范海辛说我必须写。戈达明今天收到劳合会发来的电报时,我们都非常兴奋。我现在知道在战斗中听到进攻信号时是什么感觉了。哈克夫人和我们不一样,没有显出一点兴奋。这也不奇怪,因为我们特别小心不让她知道任何消息,也不在她面前表现出兴奋的样子。如果是以前,无论我们多么留心瞒着她,我都敢肯定她一定会注意到,但是在过去三个星期里,她变了很多。她变得越来越了无生气,虽然她看起来身强体健,脸色也恢复了红润,范海辛和我都很担心。我们经常和她谈话,但是我们没有和别人提到我们的担忧。如果可怜的哈克知道了我们的忧虑,他会心碎的——他的精神会崩溃。范海辛告诉我,在她被催眠时,他仔细检查了她的牙齿,他说只要她的牙齿没有变尖,她就还没有发生变化的危险。那种变化来临的时候,一定会有一些前兆!虽然我们没有讨论过这种事,我们都知道会有些什么前兆。我们面对任务时一定不能退缩,虽然想到这个任务就觉得很可怕。“安乐死”是个好词,让人觉得安慰!我感谢发明这个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