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苏厄德医生的日记(续)(第2/5页)

“打开棺材啊,那样你就会相信了。”他开始拔螺丝钉,并最终将棺盖打开,露出了下面铅制的外壳。这种景象让我难以接受。这种对死去的人的亵渎,就好像是在她生前,趁着她熟睡将她的衣服剥去一样。我抓住了他的手,让他停止。他只是说:“你就会看到的。”然后继续在他的袋子里摸索,拿出一把小型的圆锯。他将螺丝起子快速地向下砸在铅上,这使我哆嗦了一下,外壳上出现了一个小洞,虽小却足以将圆锯的尖头放进去。我认为已经腐烂了一个星期的尸身会产生一团气体,作为医生,我们在研究的过程中需要习惯这种事情,所以我向大门的方向退了一步,但是教授却从未停顿,他在铅制棺材的一侧用圆锯向下锯了几英尺,然后又横着锯了一次,接着又在另一侧如法炮制。他抓住边缘已经松了的外壳,将它弯向棺材的下方,手持蜡烛照着露出的空隙,他向我示意让我看看。

我逐渐靠近棺材,向内张望。棺材是空的。

我大吃一惊,深受打击,但是范海辛却对此无动于衷。他现在对于自己的观点更加有信心了,所以更加有勇气去继续自己的工作。“你现在满意了吗,约翰?”他问道。

我觉得我在回答他问题的时候,体内好争辩的本性又苏醒了:

“我只承认露西的尸体不在棺材里,但是这也只证明了一件事。”

“那么,约翰,是什么?”

“也就是尸体不在这里。”

“确实是很好的逻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错误。但是你怎么——你能怎么——解释为什么尸体不在这里吗?”

“可能是盗尸人,”我提出了设想,“一些盗墓人可能将她偷走了。”我感觉到自己正在说傻话,但这却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假设。教授叹了一口气,他说:“好的,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跟我来吧。”

他将棺盖盖上,把所有的东西整理好放到袋子里,吹灭蜡烛,将它也放到袋子里。我们打开门,走了出去。他在我身后关上门并锁上。他把钥匙交给我,说:“你能保管它吗?你最好能够保证。”我一边大笑——我不得不说,这并不是一种高兴的笑——一边示意他来保管。我说:“这个钥匙不算什么,可能会有复制品,要打开那样的锁并不是难事。”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将钥匙放到了口袋里。然后他让我监视墓地的一端,这样他自己就可以监视另一端。我在一棵紫杉树后藏起身,看到他那灰色的身影一直在移动,直到交错的墓碑和树木遮挡住我的视线。

这是一次孤独的守夜。就在我藏起身之后,听到远处的钟敲响了十二点,接着是一点、两点。我觉得又冷又累,责怪教授给了我一件这样的差事,也责怪自己竟然跟来。我实在是太冷也太困了,实在无法成为一个敏锐的观察者,但是还没有困到背叛自己信仰的程度。所以这段时间对我来说太沉闷、太痛苦了。

突然,就在我转过身的时候,看见一个白色飞行物在距离坟墓最远一侧墓地上的两棵紫杉树中间移动,而同时从教授藏身的方向也出现了一个黑影,迅速地向白影方向移动。我也随后行动起来,但是我需要绕过林立的墓碑和坟墓,在墓地中跌跌撞撞。天空中阴云密布,远处传来一声公鸡的啼鸣。不远处,就在划分出通往墓地路径的一排杜松树之外,一个白色而昏暗的身影向墓室的方向飞奔过去。墓室被树木掩映着,所以我看不到那个身影是怎样消失的。我听见从白色身影第一次出现的地方传来沙沙声,立刻跑了过去,发现教授怀里正抱着一个小孩。当他看见我的时候,将孩子转交给我,对我说:

“你现在满意了吗?”

“不。”我说,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挑衅。

“你没看见这个孩子吗?”

“是的,这是一个孩子,但是谁把他带到这里来的?他受伤了吗?”我问道。

“我们来看看。”教授说,我们迅速地离开墓地,他抱着那个熟睡的孩子。

走了一段路之后,我们进入了一片树丛,划着一根火柴,向孩子的喉咙看去,那上面没有任何的抓痕或伤疤。

“我是正确的吧?”我得意洋洋地问道。

“还好我们来得及时。”教授十分庆幸地说。

现在我们要商量怎样安置这个孩子。如果我们将他带到警察局,就必须解释我们为什么在夜里出行,至少我们要说明是怎样发现这个孩子的。所以最后,我们决定将他带到石南树丛中,当我们听到有警察经过的时候就把孩子放到容易被发现的地方,然后我们就要尽快地回家,所有一切都进展顺利。在石南树丛的边上,当我们听见一个警察的脚步声时,就将孩子放到小路上,等待着,观察着,直到提着灯的警察发现了那个孩子。我们听见了他的惊呼,随后我们就悄悄地离开了。很幸运我们在“西班牙人”酒吧附近找到了一辆马车,一路坐它进了城。

我毫无睡意,但是我一定要努力入睡。必须睡上几个小时,因为范海辛会在中午的时候来叫我。他坚持要我跟他进行另外一次探险。

九月二十七日

直到两点的时候,我们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在中午举行的葬礼已经都结束了,最后的哀悼者也慢慢地远去了,我们躲在一丛树木之后,看到教堂司事将大门锁了起来。我们知道直到清晨以前我们都会是安全的,但是教授告诉我,我们至多只能再待一个小时。我又感觉到事物的那种可怖的真实感,置身其中,任何的想象力都无法起作用。我清楚地意识到我们正在进行的这种充满亵渎的工作会招来怎样的危险。除此之外,我感觉所有这些是那么毫无用处。打开一个铅制的棺材,只是为了证实一个星期前去世的女人是否真的死了,这是多么可耻的行为,而现在虽然我们亲眼见到过棺材是空的,却又要再次打开坟墓,这是多么愚蠢啊。我耸了耸肩,但是却保持沉默,因为即使有人抗议,范海辛也会按自己的方式行动。他拿出钥匙,打开墓门,再次谦恭地示意我走到前面。这个地方并不像昨晚那样恐怖,但是当阳光渗透进来的时候,那种景象却有种无法说出的邪恶感。范海辛走到露西的棺材前,我跟在他的身后。他弯下身,再次打开铅制棺材,随后一种震惊和沮丧的感觉击中了我。

露西躺在那里,就像我们在葬礼的前一晚所见到的那样。如果是可能的,她似乎比以前更加美丽和光彩照人,我甚至不能相信她已经死了。唇色鲜红,并没有比以前的颜色深,两颊上也有亮丽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