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3 未知世界 Chapter 23 “鲁莽的海盗”(第5/6页)

我眨了眨眼睛,威洛比先生停止了他的歌声,打了个结。我想他现在已经唱到了肚脐眼,但没有仔细留意。

“我们知道海盗船的名字吗?”我问,“当然,这一片海域有很多海盗,但我们知道‘女巫’号三天前在这一带,并且——”

“这就是我想知道的,”他说,“在黑暗中我看不了太多,但它是正常的大小,还有很宽的西班牙横梁。”

“嗯,追杀我的海盗说的是——”我开始说话,但走廊里的声音让我停住了。

菲格斯出现了,他一副很不好意思打扰的样子,但明显兴奋不已,他一只手里握着一个闪闪发亮叮当作响的东西。“大人,”他说,“梅特兰在前甲板上发现了一个海盗的尸体。”

詹米的红眉毛挑上去了,他看了一眼菲格斯然后看向我。

“死了?”

“死了,大人,”菲格斯抖了一下。梅特兰越过他的肩膀往里面偷看,急着要分享他的荣耀。“噢,是的,先生,”他认真地向詹米保证道,“完全死透了,他可怜的脑袋被撞坏了!”

所有这三个人转过身来盯着我,我回之以一个温和的微笑。

詹米用一只手擦了擦脸,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耳朵前面凝固着一滴血。

“外乡人。”他以稳重的语调开口。

“我本来想告诉你的。”我正色道。在休克、白兰地、针灸和生存意识之间,我开始感觉到头晕得很舒服。我几乎没有注意到威洛比先生最后的努力。

“他戴的是这个,大人。”菲格斯走上前把海盗的项链放在我们面前的桌子上。它上面挂的有:一个从海军制服上摘下的银扣子、磨光的科纳坚果、几颗鲨鱼的牙齿、磨光的鲍鱼壳碎片、贝壳块,还有很多叮叮当当的金币,所有这些都被穿在一条皮绳上。

“我觉得你应该马上看看这个,大人。”菲格斯继续说道。他伸手举起一枚闪闪发光的硬币。它是银铸的,洁白光亮,透过白兰地的薄雾,我可以看到亚历山大大帝的双面头像,一枚公元前四世纪的四德拉克马银币,完好如初。

下午发生的事情让我彻底累坏了,我一下子就睡着了,手臂上的疼痛在白兰地的作用下有所缓解。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白兰地已经失效。我的手臂似乎随着每次心跳而肿胀和抽痛,任何小动作都会引起剧烈的疼痛,像蝎子尾巴警告性的拍打。

月亮只露出了四分之三,就像一个巨大的金色泪珠悬在地平线上。船微微倾斜着,月亮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月宫中的人在离开的时候相当不高兴。我全身发热,可能有点发烧。

船舱那一边的橱柜上有一壶水。我站在床铺边上,感到虚弱和眩晕,我的手臂因为被打扰而强烈地抗议起来。我一定是弄出了声响,因为船舱地板上的黑暗中突然动了一下,詹米的声音懒洋洋地从我的脚边传来。

“你痛吗,外乡人?”

“有点。”我回答,不想引起注意。我舔舔嘴唇,左手抱着右手肘,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那很好。”他说。

“好吗?”我的声音因愤怒而升高。

黑暗中响起轻轻的笑声,然后他坐起来,他的头从月光的阴影里升起,突然出现在光亮之中。“是的,是这样的。”他说,“当你感到伤口痛时,就意味着它在愈合。你当时不知道自己被砍伤了,是吗?”

“是的。”我承认道。我现在感觉到了。宽阔大海上的空气是凉爽的,带着咸味的海风穿过窗户吹在脸上的感觉令人愉悦,我身上的汗又湿又黏,薄衬衣紧贴在我的胸前。

“我能看见而你没有感觉,那就是让我恐惧的事情,你没有感受到致命的伤,外乡人。”他轻轻地说。

我笑了笑,但立即停住了,因为这个动作震到了手臂。“你怎么知道?”我问道,左手笨拙地把水倒进杯子,“我是说,它不是那种你能直接学习的东西。”

“默塔跟我讲过。”

水似乎无声地潺潺流入杯中,水声消失在外面的波浪冲击声中。我放下水壶,举起杯,水面在月光下是黑色的。我们重逢后,詹米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默塔。我曾向菲格斯打听过,他告诉我这个瘦小结实的苏格兰人死在了卡洛登,但他不知道更多的真相了。

“在卡洛登。”詹米的声音大得高过了木头的吱吱声和推着船行进的风的呼啸声,“你知道他们把尸体都烧了吗?我想,听听他们会做什么——等到轮到我的时候,在火中会是什么样子。”我能听到他吞了口水,声音盖过了船的吱吱响声,“今天早上,我知道了。”

月光隐藏了他的脸,他看上去像个骷髅,面颊宽而齐整,下颌骨泛白,眼睛黝黑空洞。

“我去卡洛登意味着去送死,”他的声音跟耳语一样,“不是其他人。如果能立刻挡住一颗火枪弹,我会很幸福的,但是在我穿越田野中途回来的时候,我旁边的人被炸成了碎片。”然后他就站起来,看着我。“为什么?”他说,“为什么,克莱尔?为什么我还活着,他们却没有?”

“我不知道,”我轻声说,“也许是为你的姐姐,还有你的家人?为了我?”

“他们有家庭,”他说,“妻子、情人和孩子们为他们哀悼。他们已经死了,但我还在这里。”

“我不知道答案,詹米,”我最后说,并摸了摸他的脸颊,新冒出的胡子已经粗糙不平,这是无法压抑的生命证据,“你永远不会知道答案的。”

他叹了口气,用脸颊蹭着我的手掌。“是的,我知道这些,但我忍不住想问,当我想到他们——特别是默塔时。”他不安地转过脸,眼睛隐在空洞的阴影里,我知道他又走进了德拉莫西沼泽,与那些鬼魂一起。

“我们应该早点过去,那些人已经站了好几个小时,饿着肚子,还冻得半死,但他们等着殿下下令冲锋。”

而第一次亲自指挥军队的查理·斯图亚特则安全地待在阵列后面的一块岩石上,犹疑不决,延误了时间。英格兰的大炮有足够的时间对准苏格兰军队参差不齐的阵列,然后开火。

“这是一种解脱,我想,”詹米轻声说,“田野上的每个人都知道战机已失,我们也要死。但我们还站在那里,看着英格兰人出现,大炮的炮口在我们面前排开。没有人说话。我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到,英格兰士兵在田野的另一边大喊大叫。”

然后这些枪咆哮起来,人们倒在地上,那些还站着的,在迟到和混乱的命令下,紧握他们的剑冲向敌人,他们的盖尔语尖叫声被枪声淹没,消散在风中。

“烟太浓了,我看不到几英尺外的东西。我脱掉了鞋,喊着跑过去。”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动着,“我很高兴,”他说,听起来有点吃惊,“一点也不害怕,毕竟我注定要死去,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除了我可能会受伤,而不是立即死去。但我会死,然后一切都会结束,我会再次找到你,这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