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 第六章 试探·诡局(第2/2页)

“什么事?问我是不是内鬼?”舒夜眨了眨眼,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

“你有没有发现有些不对劲?”安乐神色严肃。

“你也发现了么?”舒夜指了指窗外。

“恩,这些人会不会是辰月的斥候?”

“不像,他们似乎精于隐匿之术,走的是我们的路子。”

“难道是……魇么?……” 安乐的声音低了下去。

“应该不是,如果是魇的话,我们应该早就被肃清了。”舒夜安慰似的说,虽然自己也不是很有信心。

“那会是谁?”

“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次的北辰行动,好像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舒夜盯着这个天启的凝重的夜,若有所思。

“好吧,那么叙旧到此结束,而且……”安乐顿了顿,转头看着门口,“好像你又有访客到了……”

“安乐真是好耳力。”门口转进一名身形魁梧的男人,古铜色的脸上,双目锐利如刀,荆六离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门外。

“你到这里来,是已经有了关于内鬼的头绪了么?”安乐声音不高,问题却尖锐得让荆六离觉得头疼。

“暂时还没有,我有事找舒夜。”荆六离看着安乐,用拇指指了指身后的大门,那是天罗山堂的暗语,是独处的要求。

一抹不悦之色从安乐脸上一闪而过,你果然连我也在怀疑。“那我不打搅你们叙旧了,只希望下次行动能够一击成功才好。”

她推开木窗,轻松地跃入了那一片黑夜中,像跳进海里的游鱼,霎时间就消失不见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舒夜没有回头,他摸不清楚对方的来意。他一直看不透荆六离这个人,这个胡子拉碴的魁梧汉子,有时候像一个安静的平常人,有时候又像一把锐利无匹的钢刀。

“我是来告诉你下次行动的整个计划的。”荆六离慢慢地说。

“什么?不是说过只有你一个人能知道全部计划么?”

“你看过我给你的密笺了么?”

“看过了,我要做的是最后一步刺杀。”

“那么你认为,你那样成功的机会有多大?”

“……不到一成。”

“这就对了,如果不告诉你全部计划的步骤的话,你的那些行动就根本只是一个笑话。”

“那么……万一我就是那个内鬼怎么办?”淡金色的眼睛看不出表情。

“呵呵,因为你是我除了自己之外,觉得最可以信任的一个人。也因为我必须需要一个人来实行最后一步刺杀,下一次行动我还是守望人,不是刀。我必需找出内鬼,我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断。”

“其实,你同时也是最怀疑我的吧?只有我和你知道的话,如果计划泄露的话,我就是嫌疑最大的目标了吧?”舒夜嘿嘿一笑。

“你有时候太聪明了一些。”荆六离笑了笑,像一只老狐狸。

“你要用全部人的性命来赌这个局么?”舒夜的右手在腰侧的刀柄上慢慢摩挲。

“没有人的命比自己重要。想必你我对这一点,都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看来我也没有什么选择了,”舒夜无奈地摊了摊手,“那么告诉我全部的计划吧,不过在那之前,我也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什么话?”

“如果下次计划还是失败了的话,你是我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人。”淡金色的眼睛里,荆六离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那也是狐狸的眼睛,不同的是,里面还带着狼的杀气。

不会有下一次了。荆六离平静地说:“到时候我会先来找你的。”

天启的黑夜一如既往地降临了,两个人影藏在屋檐的阴影之下,身体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你看见了那只鸽子么?”问话的是两人中的一个年轻人。

“恩,要不要让后面的兄弟把它截下来?”另一个中年人询问道,有着一张普通的方脸。

“不用。”年轻人伸出右手,“就像我上次说的,静观其变。”

“有个事情我一直不明白。”

“说。”

“这次的钉子只有一个,我们一定要让这些精锐的刀都跟着送死么?”

“你忘记了我们的行事准则了么?”年轻人的声音低了下来。

“没……没有。”

“那就不要多说废话了,盯紧这个人,他的嫌疑很大。”年轻人盯着中年人的眼睛,后者惶恐地低下头去,“还有,谁告诉过你,这次的叛徒只有一个?”

中年人惊讶地抬起头,却看见年轻人的目光已经转移到远方。远处的天启皇城,一个巨大的建筑耸立着,在浓墨般的夜色中狰狞地向四周伸出飞檐,像是一只盘踞在皇城中的巨型猛兽。

那是天墟的所在,是那个星辰与月的权利核心。

那只被放飞的鸽子,已经向着那个方向没入了黑暗之中。

黑暗中,一只灰鸽从夜幕中降下,羽翼扑扇着落在了窗边。

窗边的黑袍老人慢慢地伸出手,枯瘦的指节抚摸过鸽子的脖颈和翅脊,最后停留在它纤细的右爪上。

暗红色的爪子上绑着一个牛皮色的小卷,范雨时轻轻地将它取下,缓缓捻开。

他沉静的目光扫过牛皮卷,嘴角慢慢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他微微闭上眼,瘦长的手指一下下地敲打着自己的腿侧,片刻后他取过一个新的牛皮卷,轻声吟唱了一下,一簇火焰在他的手指上簌地腾起,转眼又消失了,只在那个牛皮卷上留下一个黑色的印记。

范雨时满意地点点头,小心地将牛皮卷系在灰鸽的爪子上,拍了拍它的头。灰鸽若有所思地啄了啄他的手指,然后展翅而起,消失在夜色中。

范雨时慢慢地用食指扣了扣边上的侧门,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清晰。不多时,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黑衣束发的年轻人跪在门口。

“你去叫许言他们进来一下,我有事要吩咐他们。”范雨时缓缓地说,声音苍老空洞,像中空的树干里的回声。

“是”黑衣的年轻人迅速地退下了,轻轻地带上了那扇门。

“下棋的时候又到了。”范雨时喃喃地说,右手从桌首的棋盒里拈起一枚黑子,轻轻地放在棋盘的那个残局上。

棋盘上原本占领了中腹要地的白子大龙,被这一枚突入的黑子紧了最后一口气。原本的庞然大势被彻底截断,全数陷入了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