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3页)

哼。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呢。

沉砚把他逼急了他也要咬……要凶沉砚!

谢容弯了弯手指,感觉指尖还残留着沉砚脸上肌肤温热细腻的触感,像上等的羊脂玉。

他抿了抿唇,定了定神,暂时将沉砚抛之脑后,环顾四周。

……这是第一次,在没有他吩咐退下的情况下,梁庸平消失在他视野里。

守在寝殿门口的是两个面生的年轻小太监,谢容一招手,他们便战战兢兢小跑过来,强压着害怕跪下行礼,异口同声:“陛下。”

梁庸平能坐总管之位,手段自然是不同寻常,经他调`教过的小太监就算年纪不大,也十分沉稳可靠。

按以往,这种哆哆嗦嗦看着就没经过磋磨的小太监,是绝不会出现在谢容跟前的。

谢容隐约猜到了什么,心情有些沉重,他垂眸看了一会小太监们圆滚滚的脑袋,才淡声问:“梁庸平呢?”

“梁总管今日不舒服,在……在屋里休息着。”

果真是没经过调`教的,话也说得不圆滑。

梁庸平这是猜准了他以后都不会再放心用他教出来的人,所以把这些新苗子推到他面前,让他重新培养亲信吗!

谢容的视线在两个小太监身上停顿太久了,两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太监没经历过这等考验,瑟瑟发抖,呼吸都逐渐不稳起来。

谢容这才收回视线,随口道:“跟朕去看看。”

谢容拂袖而去,玄色衣摆划出凛然弧度。

两个小太监惴惴不安地对视一眼,赶紧应诺,取了宫灯来照明,小步疾走跟上,大气都不敢出。

梁庸平果然在自己屋里,不过看起来并不像是身子不舒爽的模样。

谢容让两个小太监在门外守着,自己踱着步子进了屋,刚站稳,梁庸平便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跪在他面前,重重磕了个头。

他没省着力气,一声闷响,谢容听着都额头疼。

同时心里的那个猜测也终于尘埃落定了。

梁庸平的额头抵在冰冷地面上,片刻后仰起头来:“陛下。”

太监声音都比较尖锐,可梁庸平此时声音却很哑,仿佛砂石摩擦着地:“奴才有罪。”

谢容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平静,眸光里有淡淡的隔阂。

梁庸平没有为自己脱罪的意思,他干脆利落地全部坦白:“陛下,相爷的迷药是奴才提早解的,钥匙是奴才呈给相爷的。奴才犯下死罪,请陛下降罪。”

谢容要被他气笑了。

他心里恼意一片,这恼意要比沉砚欺负他时还严重。

他尚未能完全信任沉砚,所以被沉砚摁在铁床上时,更多的是一种技不如人的挫败感和担忧害怕。

可梁庸平……

是他从来的那天起就一直相信着的。

虽说刚开始可能是因着原身残留的感觉,但后来和梁庸平相处久了,他渐渐地就从心里信任这位行事贴心周全的大总管了。

可没想到,他暗中提防的沉砚都未曾出手伤他。

梁庸平却在他身后狠狠捅了他一刀,让他猝不及防。

谢容站了片刻,心绪混乱。

梁庸平大概是一早就猜到他想退位了,可谢容想不明白,梁庸平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担忧自己的地位?生怕沉砚当权后,他这昔日风光无限的大总管就落入尘埃?

可按原身的性子,既然梁庸平自己的都承认了,这事就再无转圜,原身只消一句话,便自有人会前来将梁庸平押下去,关进刑宫,施以酷刑。

这比沉砚当权的结果更惨。

原身对背叛他的人从来不会留情面。

谢容静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没下狠手,只道:“梁总管为朕操劳琐事多年,无过也有功,即日起便在这好好歇着吧。”

梁庸平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处理,怔愣之下顾不得尊卑,猛然抬头看着谢容,然而他只来得及看到谢容转过去的后脑勺。

“陛下……”他难以置信地喃喃。

谢容没应声,走到门口,脚步微微顿了顿,一句“为什么”险些要出口,又被他抿了抿唇,咽了下去。

梁庸平的话……他还能信吗?

吱呀一声,谢容拂袖而去,而门被风吹着,很快关上。

薄薄的门板将梁庸平迷茫的低声喃喃也关在了屋里:“奴才……奴才只是想让陛下得偿所愿。”

他反复念了几次“得偿所愿”,跪在原地,呆愣了很久,也不知回忆起了什么,忽然又重重地磕了个头。

额头和地板相碰时发出的沉重的声响,压过了他颤抖唇间吐出来几近哽咽的一句“小殿下”。

……

谢容一路沉默不言,坐着御銮回到寝宫,心情低落到极点。

他本以为前方身侧就算有沉砚苏秉之在虎视眈眈,他身后也会有梁庸平替他守着。可谁知……

他屏退两个小太监,独自在龙榻上坐下。

平日这时候,梁庸平会细致地替他点燃蜡烛,剪断太长的烛芯,让烛火平稳明亮。

然后轻声询问他陛下今天可有想吃的宵夜?

可今天没人来问了。

去见梁庸平时他满心里都是被背叛的气恼,可吹了一路凉风回来,那气恼就散得差不多了,剩下棉絮般的难过塞在心里,堵堵的。

这下可好了,他身边是一个人都不剩了。

原身给他留了个梁庸平,而今天,梁庸平也即将要从他身边离开了。

谢容退位跑路的这决定,对这个朝代每个人来说都很匪夷所思,梁庸平猜到了,然后用他的方式来阻拦,也无可厚非。

错就错在眼下占着这躯壳的人是谢容。

那个阴鸷冷漠,手段狠决的小暴君谢昑……已经不在了。

烛芯烧得太长,爆出一朵烛花,噼啪一声响,将谢容思绪拉扯了回来,他偏头望去。

龙榻上空荡荡的,沉砚也不见踪影。

倒不是沉砚私自跑了,而是他提早吩咐人收拾了一处宫殿,命沉砚挪了过去。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他没什么心思应付沉砚,于是先把沉砚打发走算了。

可现在坐了一会,满室空落落的寂静中,谢容又莫名生出一种想听沉砚声音的冲动。

谢容搓了搓脸,将这莫名其妙的思绪压了下去,又坐了一会,还是觉得郁气难消,干脆命人做好准备,去汤沐阁里泡了个澡。

池汤里添了安神凝思的药材,谢容泡了小半时辰,泡得浑身热腾腾的,舒服多了。

他长长舒口气,随意地披着外衣回到寝殿,歇了一会,正准备睡觉。

门忽然被叩响,小太监哆哆嗦嗦的声音响起:“陛下……”

谢容倦意刚起,衣衫都脱一半了,他不以为意:“怎么?”

这回回答他的不是小太监,是一个他在不久之前还想听听的声音,温润含笑,意味深长:“陛下,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