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双城 十一、重逢(第5/9页)



“何必如此匆促?”白璎不解,但是也不多问,点头告辞,“辛苦师兄了。”

“当然要快点走啊……就算醉鬼大叔留我,可这里是苏摩那家伙的地方、他早就放出画来,要赶我出门的!”那笙在一边安然吃着糕点,懒懒开口,“他是那群鲛人的‘少主’,所以老板娘都听他的话——”

猛然间,她感觉西京的眼光如同刀锋般掠过,吓得手里糕点啪的落地,不知道哪里说错。

西京要阻止已经来不及,抬头已经看到白衣女子离去的身影陡然顿住。

“苏摩?……你说‘苏摩’?”白璎回过身,看着那笙,吃惊地问,脸色苍白,“什么少主……他是鲛人,是不是?难道他也在如意赌坊?”

“呃……嗯……”那笙觉得似乎说了不该说的事,看了一眼西京严厉的眼神,含糊答应。

“怎么,他也到了桃源郡?……是命数的汇集么?”白璎喃喃低语,“他在哪里?”

那笙刚要抬手指指后面一排厢房,西京猛然阻拦,看着白璎,眼神沉沉:“师妹,没有必要去看他——如今他和我们没有关系。你不要再见他了。”

“师兄……”看着西京的表情,白璎忍不住笑了起来,“别那样紧张呀!我不是十八岁那时候了——没关系的。真岚和我都关注他此次回来的意图,既然那么巧他也在这里,也不妨去见见。”

“呃……真岚和你还说起他?”显然以为局面还停留在百年前,可怜的西京不明白情况,抓抓头,尴尬,“真岚他……呃,那小子也真是奇怪……”

“他在后面么?我去看看吧。”白璎看了看天色,微笑,“问候一下就回来。”

西京站了起来:“我陪你去。”

白璎摇摇头:“不用了,虽然真岚说他变得很强,可我是冥灵、也不怕什么——师兄这么紧张干吗?你跟过来听壁角么?”

“这个,这个……”西京尴尬地晃晃酒壶,只好让她走了,临走还不忘加一句,“喂,万一那家伙对你不客气、你就出声叫我!我这里听得见!”

那笙吃下了一碟云片糕,心满意足的舔着手指,斜眼看焦急的剑客,啧啧:“大叔,你紧张什么啊?太子妃姐姐好生厉害呢,苏摩那家伙肯定打不过她!”

“小丫头,你知道什么!”看到白璎离开,西京心里总是忐忑,听到那笙那般说,忍不住劈头盖脸喝,“百年前阿璎就在他手上吃过亏,我怕她再被那家伙迷住——你不知道那家伙有魔性!而且他现在还慢慢开始神智分裂了……多危险,怎么能让阿璎再见他?要是再被他缠上、阿璎就完了!她从白塔顶上再跳下来一次也没用了!”

“啊?”那笙嘴巴张得可以放下一个鸡蛋,吃吃,“你、你说什么?太子妃…太子妃姐姐,和苏摩有一腿?怎么……怎么可能?他们两个差太多了吧?……”

西京狠狠瞪了这个苗人少女一眼,坐下:“你也知道差太多?干吗还多嘴?”

“我又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关系嘛!”那笙委屈,跳了起来,然而好奇心大起,拉住西京,缠上去,“到底怎么回事,大叔你告诉我好不好?我要是清楚了,也好知道什么话不能说啊!你说是不?”

“汀怎么还没买酒回来?……”西京忽然觉得自己失言,不想再提及百年前的事情,翻翻空酒壶,看着黎明前下着雨的黑暗天空,喃喃。

黑的房间,没有一丝的风。炉里熏香的味道甜美而腐烂。

身下女子赤裸的身体还在微微抽搐,但血从脖子和四肢上汩汩涌出,已经不能说话了。

她的身体还是温暖而柔软的,流满身下的鲜血更加炽热——他把脸埋在那温暖的肉体里,想让冰冷的身子获得多一些些的暖意,然而多少年来每夜都从心底漫出的寒冷、依然仿佛要把他全身的血冻得凝固。

鲛人…鲛人本来就应该生活在水里吧?不然,身体里的血会被陆地上的寒冷凝固。然而,又是谁逼着他们离开那一片大海、沦为任人屠戮的鱼肉?

在没有风的夜里,心底黑暗的欲望在颠峰后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无尽的疲惫。

夜似乎长的没有尽头,没有一丝的光……为什么天还不亮?

满床的鲜血慢慢冷下去,身边的女子尸体也慢慢僵硬,他吐出了一口气,嫌恶地推开,闭上了眼睛,开始短暂的休息——

然而,闭上眼的瞬间,他又看到那一袭白衣如同流星一样、从眼前直坠下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然而,奇异的是坠落之人的脸反而越来越清晰的浮现出来,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苍白的脸上仰着,眼睛毫无生气的看着他,手指伸出来几乎要触摸到他的脸:“苏摩”——那枯萎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翕合,唤他。

黑暗中,他猛然惊醒。帘幕重重,熏香的气息甜美糜烂,混合着血的腥味。

又做梦了么?……他慢慢阖上眼睛,强迫自己睡去。

“苏摩。”然而,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近在咫尺。

手指轻轻敲击在门扇上,在黎明前的寂静中听起来宛如惊雷:“是我。”

他从锦褥堆中霍然坐起,床头上那个小偶人似乎被他的动作牵动,也磕答一声跳跃了起来。鲛人和偶人的头同时转向帘幕外的门。傀儡师空茫的眼睛在暗夜里闪过雪亮的光,倏忽变了无数次,然而终究沉默,没有说话。

“我是白璎。”门外的声音很轻很平静,恍然如梦,“——你在里面么?”

小偶人的嘴角向上弯起,然而嘴巴刚一咧开,傀儡师的手猛然探出、狠狠捂住了它的嘴,仿佛把什么话语硬生生拦住。

然而,偶人的手却动了起来,在主人来不及控制它之前,左右手腕上的引线飞了出去,上面连着的戒指缠绕上了门扇,一扯,哗答一声拉开。

黎明前微亮的青灰色天光透进来,伴着下雨天湿润的风,吹动房间内重重叠叠的帘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