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冰酒与刀-2(第5/7页)



  “要挑战自己的命运?”那日松低声说,“每个人都要挑战自己的命运。”

  “未必是所有人,”巴特尔斟酌着词句,“有些人愿意听从,因为他们怕死。”

  那日松不再说话,大口抽着烟站在那里。

  “我们必须做出抉择。”抽完了那支烟,他说。

  那日松坐在那张华贵的老式靠背沙发上,面对着窗外瓢泼的大雨。

  屋里没有开灯,也没有其他任何人。

  这是巴勒高彦酒店最豪华的套房,卧室一律是欧洲中古式样的木家具,陈旧却典雅,每一处包金和镶嵌都出自高级工匠的手。这也是那日松最喜欢的房间,他没有结婚,也没有父母和孩子,一个人住。他有一套很大的房子,但是他不喜欢那里,始终都是流转在各个宾馆的套间里。有的时候他会带着不同的女伴,更多时候只是一个人。

  闪电横过天空,那日松忽然看清了黑暗里坐在他不远处的人,他惊得几乎要站起来,双腿却没有力气。

  “你好,那日松议员。”

  有人打开了灯,一身黑色西装的年轻人正坐在那日松旁边的另一张沙发上,嘴角有一丝礼貌的微笑。他双手交叠起来压在膝盖上,手中握着一柄打开保险的柯尔特。

  伊瑞娜从灯的开关那边走了过来,来到酒柜边,“要苹果马爹利么?”

  “我只要苹果汁,马爹利加冰给那日松议员,他需要安静一下。”林说。

  那日松没有拒绝,接过整杯的马爹利,略略品了一口,而后整杯灌了下去。

  “我以前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胆大,但是面对枪口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颤抖,看来人人都是怕死的,”那日松的脸色略微恢复了正常,“听说您从不打空枪,猎犬狐。”

  “我不是为了杀人而来。”林说。

  伊瑞娜又给了那日松一杯马爹利。

  “谢谢。”那日松用手暖着杯子。

  连续几杯烈酒,那日松有了醉意,“不要希望胁持我以改变高加索的政局,你们可以选择杀了我,也可以放了我,作为交换条件,我能保证你们平安地离开这里。”

  “我知道您是最倡导杀死鲍尔吉的人,为什么?”林提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L.M.A.有,鲍尔吉有,我也有,我只是为了我的立场。”那日松居然还能撑着笑起来,他并不长于酒量,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人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林点了点头。

  “你们要我用什么代价来交换我的命?”那日松摇晃着杯子,“只要我能够接受。”

  “我们不需要谈交易,我们之间也没有交易可谈。我不会杀你,因为杀了你也没有用。我们来这里的原因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只是你的房间是不会有人搜查的,我们需要一个暂时的藏身处。”林平静地说。

  “需要在这里待多久?”伊瑞娜问。

  “深夜三四点钟的时候人最容易疲倦,那时比较容易避开警卫。”林看着窗外的大雨,“希望雨也能够小一些。”

  伊瑞娜醒了过来,因为壁上的挂钟响了。她趴在那张宽大的床上睡着了,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盖上了床单。林坐在沙发里,就像没有动过一般看着一本书,而那日松已经歪倒在沙发中了,也许是因为恐惧,他不停喝着酒,很快就醉倒了。他没有尝试过反抗,因为知道面对猎犬狐不会有任何机会。

  “时间到了么?”伊瑞娜问。

  “我想差不多可以行动了。”林说,目光依旧落在书上。

  书挡住了伊瑞娜的视线,林的手里捏着一柄四五英寸长的掷刀,刀锋上晃着橙黄色的灯光。他合上书站了起来,悄悄地把刀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拿他怎么办?”伊瑞娜束起披散的头发,找来一把剪刀,从腰间开始剪掉整条裙子。她的长裙下穿了贴身的裤子,只不过也剪短了裤脚,穿着高跟鞋便看不出来。

  “让他睡吧,不必……”林这么说着,忽然止住了。

  伊瑞娜看见他凝视着桌上的一叠白纸,像是出神似的。

  “西奥?”

  “没事。”林回过神来,“伊瑞娜,帮个忙,去把电梯口的两名警卫解决掉,但是不要轻易下楼,那里有大批的便衣。”

  林把那日松扔到了床上,他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酣睡的那日松。再次确认伊瑞娜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之后,他提起了那把柯尔特手枪,将一只雪白的鸭绒枕头压在了那日松的头上,枪口深深地陷进了枕头中。

  只是“扑”的一声轻响,微微溅起几片羽毛,黑红的血便从枕头下缓缓流了出来,浸透了雪白的床单。

  林关闭了所有的灯,无声地走出总统套间,轻轻地闭上门。

  NINE

  “摇乐猪”酒吧,深夜下起了大雨。

  一身黑色风衣的男人从外面的狂风暴雨里大步进来,他没有打伞,但是那身衣服是防水的,他抖了抖衣服上的水,点燃一支上好的哈瓦那雪茄。识趣的侍者立刻迎了上去,把他引向酒库后面的小间。

  他慷慨地给了一百美元的小费。侍者惊喜起来,男人歪了歪嘴露出一丝捉弄的笑容,“年轻时受点小挫折会令你老来有大回报,希伯来的谚语是这么说的。手心的疼痛很容易忘记,那也是一种经验。”

  侍者退去了,抽雪茄的人打开了门。

  似乎始终不停地喝着酒的年轻人这一次破例没有捧着杯子,他站在一盏昏暗的铁皮吊灯下抽烟,一身昂贵的黑色小晚礼服正在滴滴答答地滴水。

  “看着真是狼狈,为什么深夜叫我出来?这里是高加索,不要让我惹上什么麻烦,我不想上西方联军的黑名单。”抽雪茄的人抱怨着,“你去哪里了?全身都湿透了。”

  “刚从外交部的酒会回来,猎犬狐杀了那日松议员。”年轻人简略地说。

  “好家伙!这个孩子现在变成了快刀手,居然杀了鸽派最亲西方的议员。”抽雪茄的人带着赞叹的语气。

  “但是也有坏消息,如果我没有猜错,授权杀死彭·鲍尔吉的暗杀令在那日松死前就被签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