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王者之上 第二章 人之初(第5/17页)

这个咿咿歪,那个吱吱啊,墙里墙外鸡鸣狗叫一片,忽见狗洞里钻出个小女孩儿,皱眉道:“阿秀!是你么?”

看这小姑娘家容色艳丽,身穿小小黑貂袍,服饰华贵,自是华妹来了。阿秀大喜道:“你可冒出来了,真急死吾也。”华妹摇头道:“我老早在墙里等你了,只是听外头尽是鬼叫声,不敢贸然出来。”阿秀茫然道:“什么鬼叫,我学的是猫头鹰啊。”

华妹奇道:“猫头鹰是这样叫么?我觉得不像啊。”

后花园傍,墙头马上,这个是都督娇娇女,那个是五辅小公子,小男小女加起来不满二十岁,却也懂得花前月下了。华妹见阿秀依约而来,便喜孜孜地取来一只灯笼,娇声道:“阿秀,帮我点灯。”阿秀摘下关刀灯罩,取烛引火,须臾间华妹的灯笼辉亮一片,登使阿秀大为惊叹:“好漂亮!”

眼前是艘八宝船,七彩琉璃,璀璨雅致,竟是件十分细巧的珍品。阿秀心生艳羡,忙道:“这是谁做给你的,真是漂亮。”

华妹得意洋洋,将发稍一掠,笑道:“这是我娘做的吆,稀奇吧。”

阿秀赞叹道:“原来伍伯母的手这般灵巧,我还以为她只会挥百姓呢。”

华妹俏脸微红,哼道:“你少贫嘴,小心我挥你两个耳刮子。”

阿秀笑道:“啪!啪!打在我身上,疼在你心里。好痛,好痛。”

华妹听了风言风语,不由飞红了脸,忙道:“别说这些了,你不是说今晚要干件大事么?到底要做什么啊?”

阿秀听得“大事”二字,果然面色郑重,他靠到华妹脸颊旁,低声道:“你小心听了,我要给胡正堂治病。”华妹心下大奇,讶道:“什么?你要给胡正堂治病?”

阿秀低声道:“没错,前两日我从叔叔那儿打听了一套法术,据说只要八个人一起念一套咒语,费上一晚上功夫,便能让胡正堂药到病除了。”华妹大吃一惊,看前些口子胡正堂给猛鬼惊吓后,木傻成痴,连大人也没法子,没想阿秀却自称另有门道。眼看华妹将信将疑,阿秀便提起了小包袱,傲然道:“瞧,咒语全装在里头,我可没骗你。”

华妹心里好奇,不知那包袱里有何机关,正想过来察看,阿秀却不让她瞧了,只把包袱收到了背后,一双贼眼却是歪歪斜斜,尽在华妹身上游走。华妹脸上一红,道:“你……你干啥盯着我?”

这回轮阿秀脸红了,忙道:“谁……谁瞧你了?我……我是瞧地下蚂蚁。”说着俯身望地,四下搜寻蚂蚁大军。一个冬天过去了,华妹不知怎地,竟尔长大了许多,非但褪去了几分童稚天真,还多了几分明艳照人,灯笼掩映下,一双眼睛尤其水汪汪地,好似能说话一股。乍见小花花益发可爱,阿秀不觉怦然心动。他一路寻找着蚂蚁,慢慢便来到了华妹的裙脚下,正要偷偷掀起察看,忽觉头顶给人摸了摸,听得华妹讶道:“阿秀,我好像比你高了呢。”

猛听这煞极风景的废话,阿秀先是一愣,之后捧腹大笑起来:“你长得比我高啦?哈哈!啊哈哈!那太阳不是要打西边出来啦?”狂笑之中,便已傲然挺胸,拿手朝两人头顶比了比。哪知这一比之下,竟是慌了手脚,看这女孩长得好快,一个年过去,真比自己高了两寸。阿秀又惊又急,忙指着华妹的脚下,怒道:“你偷偷垫脚!”

华妹眨了眨眼,把裙角提了起来,茫然道:“没有啊。”

女孩儿发身较早,十五岁前发育极快,到得后来便要给男孩追了过去,可阿秀不过是个孩子,哪懂这许多道理?想起自己日后成了矮脚虎,华妹却成了一丈青,给她撑伞怕得垫脚,一时心头惨叫,忙伸长了颈子,猛力跳跃:“看!快看!这会儿又是谁高啦!”

眼看阿秀如此惊惶,华妹忍不住笑了,正要安慰他几句,忽见一顶轿子转过了街头,直朝大都督府而来。华妹吃了一惊,忙道:“不好了,我娘回家了,咱们快避避。”忙拉着阿秀,将他死拖到巷里去。却于此时,华轿也已来到府前,但见轿帘掀开,婀婀娜娜地走下了花儿般的大美女,看她身穿貂袍,瓜子脸蛋,果然是艳婷回家了。

华妹的母亲便是艳婷,此女双腿修长,身形远比常女为高,眼看她从轿夫身旁匆匆走过,居然还比这帮苦力高了数寸。阿秀如中雷击:“完了!华妹长得像她娘,日后定然比我高了。”

凡人身材长短、样貌美丑,由天不由人。看伍定远粗壮魁梧,身形几达九尺,艳婷也是个高眺身材,两夫妻生下的儿女,必是北国男女的剽悍体态。阿秀内心气苦,正悲郁间,忽见华妹蹲在地下,约莫只有小狗高矮,不由内心一阵安慰:“得意啊,总有你矮的时候。”

正瞧望间,艳婷把手一挥,轿夫便抬起了轿子,转从侧门进去了。眼看门口只剩下艳婷一人,她却又不急着回家了,只管转过身来,面望大街,好似在等候什么人。

阿秀只等着提灯去玩,心中自是千百遍地催促伍伯母回家。他耐不住烦,便附耳来问华妹:“你娘到底在做啥啊?怎还不走?”

华妹皱眉道:“我也不晓得。我看她八成是在等娟姨。”阿秀讶道:“等她做什么?她俩也要提灯玩么?”华妹叹道:“你想呢。前些日子娟姨出了远门,事前没和娘说,这几日都在挨骂呢。”

娟儿前世积了阴德,居然修来了这样一个好师姐,自是喜不胜收了。阿秀懒得听这些闲话,正要张口哈欠,忽见伍伯母面向大街,喊道:“啾啾!”

阿秀张大了嘴,看这三更半夜的,伍伯母不回家也就罢了,居然还在门口学起了鸟叫,莫非发疯了不成?正感好笑间,却听街上传来脚步声响,府前真走来了一名女子,听她应道:“夫人,啾啾在此。”

耳听“啾啾”是个人名,阿秀更觉奇怪了。他急急来看,却见那女子身穿钗裙,手上却拿着一只拂尘,却不知是干什么来着的。阿秀满心惊讶,低声道:“这是谁啊?”华妹附耳道:“啾啾是咱们家的嬷嬷,平日专来服侍我娘梳头。”

阿秀喔了一声,看伍伯母门下三个徒弟,除了今晚见过的翠杉,尚有海棠、明梅两位,姊妹仨全是花样年华,却没见过这位啾啾。他凝目打量,只见这女子虽有些年纪,一双眸子却是黑白分明,隐隐带着几分柔媚。不觉又想:“她们家的女人都好漂亮,连老嬷嬷也挺厉害。”

正艳羡间,那“啾啾”已然来到跟前,自在那儿捡衽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