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业火魔刀 第一章 魔讯(第2/4页)

不过本领越大,下场越惨。这几人任重道远,管他狂风暴雨,还是大雪纷飞,他们都不能离开洪炉十尺,连吃喝拉撒都在一旁完事,每回帅金藤看了,总是摇头叹息一阵。

“算你们倒楣了,瞎子老兄……”帅金藤行向炉门,只是他既不打暗号,也未说话招呼,只是一言不发。这是上头订下的规矩,七人之间彼此不准交谈,帅金藤自也不敢违背。他偷眼去看众瞎子,只见他们扬起脸来,深深吐纳,各人或手拿木鱼,或端持法器,只在侧耳倾听,探查自己的脚步呼吸,以来辨别身分。

帅金藤自也有些发愁,要是那六人误认自己,忽尔下手出招,那可难办了。这六人的功夫很是玄妙,单打独斗,没一人能在自己手下走过十招。可一旦联手攻击,便会发动一套阵法,据说此阵精奥微妙,乃是“大掌柜”创制的,便十个自己也挡不过一招。听上头说,这六个怪物为了练这套险峻无匹的阵法,还不惜刺瞎双眼,方得阵随意转、心念相通的境界,说来着实骇人听闻。

“大人物就是这样,谁也信不过!唉!”师金藤微微耸肩,低叹摇头。彼此间不能交谈,彼此间相互克制,这是为什么呢?在外人看来,找这六人守阵便已足够,何必再找个帅金藤过来?只是真正详熟朝廷事的都该明白“上头”的用心,他们在防备自己人。

单独一人叛变容易,众人齐心协力则难。一旦六只“镇墓兽”生出异心,只要帅金藤能离间一人,瓦解阵法,便能逐一击破。反之,倘若监守自盗的是帅金藤,六只镇墓兽合力出手,自也能将他剪除。总而言之,七人间不准交谈,彼此制衡,相互干预,谁都不敢贸然叛变。

强弱随时易势,更易确保忠诚。上头的人不要下面有“大哥”!也不要下头每天相互争打,他们要“乱中有序”。唯有听上命,方能留小命。帅金藤轻轻叹息,反正自己绝无贰心,上面的人要怎么整治自己,一切随他去。

想着想,六只镇墓兽已然垂下脸面,各自打坐,想来认出了自己。帅金藤放下心来,便从炉口行了进去。炉门很大,倒也不必弯腰,只是炉心便在眼前,自须加倍谨慎。

面前一片黑暗,帅金藤留意脚步,口中默默计数。

一二三,跳。嗖嗖两声锐响传过,大批寒刀利刃从走道刺来,身前身后,上下左右,全是飞舞寒光。帅金藤闭上双眼!如舞蹈般向前行进,却在间不容发之间躲开机关。四五六,停。他忽地凝步不动,一道栅栏由天坠降,距鼻端前不到一寸,轰然摔落在地。

这就是炉心关卡,除了帅金藤与“上头的人”,无人知晓如何进来。

帅金藤嘘了口长气,一切完好,唯独栅栏慢了点,机簧老旧,恐怕得换上新的。

推开密墙,拉动了绞绳,将栅栏稍稍升起,跟着矮身爬了进去。这里就是炉心了,帅金藤打亮了火折,察看自己十年来的艰苦宿命。

那是一大块黑布,罩在棺材也似的东西上头。

若说彩霞凤冠是新娘的盖头,这块黑布无疑是恶魔的法冠,把可怖骇人的鬼脸隐藏起来。

幽暗的火折照下,面前的阴森让人不自觉地怕。帅金藤虽不曾揭开黑布,但他心里明白,黑布下的东西是魔王的权杖,也是足以抗衡朝廷的法器,四个字……

业火魔刀!

魔物出土以来,便给“客栈”盯上了。随着客栈日益壮大,十年下来,这东西也守护得如同铜墙铁壁,无人知晓世间有这玩意儿。他们不只要守住魔物,还要严防消息走漏,先是栽种树林,再来装鬼吓人,所有从事者一率不准与家人联系,便如开凿帝王陵寝的苦工,一切低调,绝不泄密。可怜帅金藤为了看守这东西,由壮年入老年,人生全耗在那个吩咐上头。

“唯机密恒为机密,方保朝权于不坠。”北京的大人物这样交代自己,“大家辛苦了。”

十年不得返家,孩子是否长大也不知晓,妻子是否守贞也不知晓,长年陪伴自己的只有寒风冷月,以及这样苦中作乐的三个字:“辛苦了……”

恨……我要杀……杀死……杀光……

帅金藤热泪盈眶,双手紧紧握拳,便在此时,黑布下的魔物似在低吼什么,彷佛在呼应自己的悲愤。帅金藤呼呼喘息,他想一鼓做气冲上前去,拔出魔刀,从此成为一代天骄……

后背撞在墙上,帅金藤掩面喘气.每回都会这样,只要靠近魔刀,即便胆小如鼠的自己也会突生热血。整整十年,帅金藤不只一次想掀开黑布,瞧瞧“魔刀”的真实模样。他想明白,这柄与“神剑”一母所生的“魔刀”,究竟有什么神通法力。他更想弄明白“上头”的用心,何以他们忌惮这柄刀,却只派重兵看守,却不下手毁去。

“管他的……我只是个小人物……”帅金藤有脑子,没胆子,正是“上头”最疼的宝贝。他叹了口气,臂膀上的烙印可以成就他,也能毁去他。“师”字头上已经少了一撇,想得太多,难免“帅”字脑门再来一刀。

擦抹了泪水汗水,查过了炉内,便又退了出去。今晚已经巡了第六回,可以稍稍歇息了。

沿着原路走了回去,忽然之间,赫见雪地里自己的足迹有些奇怪,好似比寻常深了六分。帅金藤眨了眨眼,蹲身望地,赶忙拿出铁尺来量。

帅金藤是个毫不爽利的小气之徒,素来怨天尤人,心中每多埋怨。似他这般人,为人必量窄,处事必计较,不过也是为了他锱铢必较,眼里不容沙,“上头的人”才会派他过来。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反过身去,留意自己的足迹。

帅金藤趴地察看,细目瞧了瞧,忽然咦了一声,赫见自己每一步脚印中,都还有着一处较小的印记。那踏痕轻缓,直似无迹可循。他揉了揉眼,赶忙朝树林望去,惊见林中另有一行淡淡的脚印。这行印子极缓极微,一路从林间穿出,与自己的脚印会合,之后便消失无踪,朝炉门而去。天边雪花降落,只要自己再迟片刻,这道印子便要给掩去了。

大事不妙,一切线索看来,这意味着……

有人跟在自己背后!

老天爷!自己武功高强,六只“镇墓兽”听力过人,能够亦步亦趋守在自己背后的人,那是什么样的轻功?他吞了口唾沫,急忙转过身去,正要去喊下属,赫然间,却是停住了。

面前站着一人,这人与自己一样,并无五官面孔,只是不同于黑面罩,那是张人皮面具。

籍着星光去看,这人身形瘦削,腰间悬挂一柄长剑,身穿青袍,夜色里看来如同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