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只恐夜深花睡去(第2/3页)

秋璇叹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若是我就是喜欢不得好死与同归于尽呢?”

郭敖似是在慢慢咀嚼着秋璇的这句话,良久,他缓缓道:“杀了她,你的未来就会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来安排。”

他伸手,缓缓拉开了背后的海棠花丛。

残红零落。

花枝结在一起,组成一个简陋的花台。花台上躺着一个人,水红的衣衫垂落在花中,她静静睡着,嘴角还含着一丝微笑。

秋璇惊讶地站了起来:“相思。”

郭敖嘴角渐渐绽放出一丝隐秘的微笑。他举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杀了她,你就不会再不得好死,或者同归于尽。”

他的指间夹着一柄薄如蝉翼的利刃,递向秋璇。

秋璇看着他,一字字道:“你疯了?我为什么要杀她?”

郭敖眸子中的暗彩轮转,就像是照进了她的内心深处:“因为你想。”

“你占卜,只因为你已相信,自己的未来必定没有好结果。”

“六年另三个月前,你遇到的不是卓王孙,而是她。”

“从此,你需要占卜来确定你的未来。你看着她的时候,就看到了命运中的那道伤痕。”

利刃,缓缓挪到了秋璇面前,正照在她的眸子上。淡淡的刀光,映出她眸中春水涟漪。

杀了她?

杀了她就不再有不详的命运?

秋江上的一凝眸。她在旁边看着。

看着谁与谁的传奇,看着花开花落。

从此,她知道她的未来,只有血红与惨白。

不得好死,或者同归于尽。

要改变么?

秋璇低头一笑。

花台中的人儿,睡得那么恬静。如果可以选择,她愿不愿意睡着的是自己,而拿着刀的,是相思?

郭敖伸着手,静静等着她的决定。

花树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霾。在这样的阴影中杀人,谁都不会发现。甚至连手上的血,都会被黑暗洗去。

明明是她先遇到那个人的,但秋江上凝眸的,却不是她。

这就是可笑命运?

秋璇接过刀。

轻轻一抖。

刀断。

秋璇脸上绽开一抹醉人的甜笑:“你错了。我占卜的未来,并不是这个。”

她抬起头,有些讥诮地看着郭敖:“你看我像是为了爱情哭哭啼啼,死去活来的小姑娘吗?”

轻轻松手,刀的碎片陨落了一地:“带着你的刀和‘好意’离开,你永远都不会了解我。”

“不。我了解。”郭敖缓缓摇头:“未来千千万万,但只有最关心的那个才可称为命运。你问的命运就是她。”

秋璇冷笑:“你凭什么知道?”

郭敖道:“因为我也有我最关心的命运。”

秋璇冷冷道:“那你的命运又是什么?”

郭敖淡淡道:“是你。”

秋璇一怔。

“我重出江湖,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让你得到幸福。只要你能幸福快乐,我的命运无论是什么都无所谓。”

秋璇冷笑:“我和你毫无关系。”

郭敖点头:“是。但这仍然是我的命运。”

秋璇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只怪物。

郭敖沉默,沉黑眸子淡淡的,不因任何凝视而改变。

秋璇突然一笑:“那你为什么不杀她?你要认为杀了她我就能幸福,应该直接杀了她才是。”

郭敖道:“我想让你知道,幸福或者命运,只会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你真想幸福,那就亲手杀了她。”

秋璇点了点头:“好理由。但如果我拒绝呢?你总不能强迫我吧?”

郭敖摇头:“不会。”

他俯身,托起花台:“但我会带走你,去一个无人的地方。”

“如果你不能幸福,我宁愿你永远陪着我。”

他俯身,托起花台:“但我会带走你,去一个无人的地方。”

“如果你不能幸福,我宁愿你永远陪着我。”

秋璇静静地看着他。郭敖的脸色很平静,这使他显得很认真。

他的这句话,是用很大的决心来说出的。他也准备好了,要用很大的决心去实现。

秋璇忽然觉得有一丝丝冷。

春寒。

她淡淡地,一字一字地道:“恭喜你,你终于修成了春水剑法。”

郭敖笑了笑:“那你总该知道,我若想带走你,你绝没办法阻挡。”

他轻轻将花台向前一送。

“杀了她?”

秋璇嘴角浮起一丝鄙薄:“不!”

郭敖:“那么走吧。”

秋璇沉默着。

华音阁出奇地安静。在曙色的笼罩下,亭台楼阁都是那么阴冷。就像是个毫无灵魂的空壳。

秋璇怅惋一叹,俯身拾起一坛海棠花酿,一缕微笑在她嘴角绽开。

“你真的想带我走?”

“是的。”

“你可知道我精擅暗器与毒物,跟我离得这么近,一不小心就会糊里糊涂地送命哦。”

“是的。”

“你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又悟出了上乘武功,为什么不过逍遥日子,非要改变我的命运,莫不是疯了?”

“是的。”

“你抱着这么大个花台,不累吗?”

“是的。”

“你就会说这两个字?”

“是的。”

“……”

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倒在地上。头顿入泥土里,不顾青泥沾满了额头。

黄衣使者朗声念诵:

“杨继盛,你可知罪?”

“臣知罪。”

“你儿子竟为蒙古番邦国师效力[1],差点令我大明朝颠覆,你可知罪?”

“臣知罪。”

“你儿子与武林邪派大魔头卓王孙勾结,祸害本朝社稷,你可知罪?”

“臣知罪。”

“你儿子私任武林盟主,不受朝廷节制,如此大逆不道,你可知罪?”

“臣知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尚书杨继盛养子不肖,为祸本朝。不思报效国家,图求功名,只愿打家劫社,啸聚山林。朕以仁心怀民,而民屡忤逆,国以宽大示众,而众不诚孝。子不教,谁之过?不以嘉赏,不显君德,不以重刑,不显君威,着杨继盛罚去冠冕,收其俸禄。押送军营,为一小兵。后若有作奸犯科,当罚从十倍,若痛忍改非,当缓缓授爵。钦此。”

杨继盛顿首:“谢主隆恩!”

黄衣使者合上圣旨,恭恭敬敬地交到了杨继盛手上。叹息道:“老先生,其实圣上对公子颇有好感,无奈公子一直不肯为朝廷效力。如果老先生肯说服公子出任官职,报效朝廷,就一切既往不咎。”

杨继盛缓慢爬起来,捧着圣旨,心中百感交集。

苍茫功名,三品大员,废兴都在一纸间。

要那逆子为朝廷效力?

杨继盛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