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第6/12页)

“你表妹一定很能干了?”

张玉朗点头道:“是的!又精明、又能干,人品文才都很不错,幸亏有了她,我才能够抽身出来活动走走,不但家里事有了照管,家母也有人作伴。”

“那位表妹芳龄若干了?”

张玉朗道:“我要算一算,她被接到我家的那年是十二岁,现在已经是二……三……

四…四个年头,应该是十六岁了。”

谭意哥没来由的似乎放了点心,笑着道:“你倒好,人家辛辛苦苦为你持家侍母,让你在外面逍遥,结果你连人家有多大都不知道。”

张玉朗笑道:“这可怪不得我,她来时是个黄发垂髫的小泵娘,在我看来,她好像一直都没有长大。”

谭意哥道:“十二岁是小泵娘,十六岁可是大姑娘了,这大小之间,难道你都没注意?”

张玉朗笑道:“没有,凭心而论,不是我疏忽,她可能因为身子单薄一点,经常闹着病,所以没怎么长,舅家在乡下也算是首富,田地大得早起走到晚,两头不见日,就是为了这个宝贝女儿,才住到我家来,放着自家偌大的家业不顾,反而替我来管茶庄了。”

谭意哥道:“这是为什么呢?”

张玉朗道:“他们就此一女,偏生又体弱多病,从小遍求名医,都没什么用,一场咳嗽能拖上四五个月,后来我去给她做了一瓶药丸服下,身体竟好得多了,所以他们一家三口,都迁到我家来,一则是兄妹姑嫂间有个照应,二则也是为了要我为表妹治病。”

谭意哥世不胜惋惜地道:“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她究竟是什么病呢?”

张玉朗轻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好像病多啦。全身上下都是病,治好了这边,那边又来,他们住了来,也是为了就近,万一有点不舒服,可以就近立刻给我诊治,你想吧,她来的时候,只有我肩膀那么高。”

他用手一比,张玉朗是属于高身材,他的肩头,也只比谭意哥略矮寸许而已,然而谭意哥在女子中,身材已经算高的了。

所以谭意哥看他所比的高度道:“你没有弄错吧,十二岁的女孩子会有这么高?”

张玉朗笑道:“怎么会错呢,我一见面也有这个感觉,特地比了一下,可是这四年来,她几乎没长。”

谭意哥笑道:“不长个子就长心眼儿了。”

张玉朗道:“这倒也是,可能因为她整日操心我家的那些事,影响了她的发育,看来我要快点成家,娶个人回去接替她的工作。也好让她回去养息一阵,别耽误了她的终身。”

谭意哥道:“你们是中表至亲,她又对你家的事务那么熟悉,更需要你的医道诊疗,论关系、亲谊、没有比亲上加亲更理想的事了。”

张玉朗笑道:“多亏你提起,我母亲对表妹很喜欢,跟舅舅商量了一下,却碰了个大钉子,他们兄妹俩感情一直很好,那天却几乎吵了起来。”

谭意哥忙道:“这是为什么呢?本来也是好事嘛,就算不答应,也不必吵架呀!”

张玉朗笑道:“这倒难怪我舅舅要骂人,他说别人家来提亲倒还可说,我母亲却不该开口的,我家没有第二个儿子,一定要把他们的女儿娶过来。”

谭意哥道:“当然是娶过来呀,总不成要把你嫁过去?”

张玉朗一笑道:“舅舅的意思正是如此,他们膝下只此一女,偌大的家产只有个帐房在管看,将来交给谁去?所以一定要抬个倒踏门的女婿上门的。”

谭意哥道:“这倒也是。”

张玉朗笑道:“所以我母亲一开口,就挨了一顿骂,舅舅骂我娘说女生外向,嫁到张家之后,就忘了娘家姓梁了,居然想把梁象的祖宗也搬了走。”

谭意哥道:“我想老夫人没有这个意思。”

张玉朗笑道:“我母亲当然没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而已,可是舅舅却认为她应该清楚,他说如果肯把我招赘过去,他是千肯万肯,问我娘可肯?”

谭意哥道:“老夫人大概也不会肯吧。”

张玉朗道:“自然不会肯了,再说我娘肯了,我们张氏一族也不答应,我家的人丁稀少,从先祖父下一来,到先父那一代上最糟糕,六房就共我这一条根。”

谭意哥一笑道:“那你可不成了一块宝了。”

张玉朗笑道:“谁说不是呢,要不然我也没有这么随心所欲,逍遥自在了。”

听说张玉朗的表妹不可能跟他缔婚后,谭意哥的心中,居然有一种下意识的兴奋与欣慰。

她自己也莫明奇妙,这种欣慰不知由何而来,因为张玉朗既没有向她表露过有求亲之意,自己也并没有决定这个就是要嫁的对象。

只不过目前略为接近一点而已,那里就能想到那么多了,要说是嫉妒他的表妹,则更是莫名奇妙了,人家是青梅竹马,自小在一起的玩伴,自己跟张玉朗认识才不过几个时辰,这简直是从何说起呢?

但是若说彼此无情,也不见得。

因为他们现在互相拥着,可以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以两个初见的男女而言,这种进展自然是太快了一点,固然,谭意哥的职业是没有那些拘谨的。但是谭意哥却不是那样子的女子。

到现在为止,再熟的客人,也谨止于吸引力是属于灵性那方面的,虽然她比曲巷中的任何一个女子都美,但是跟她在一起的人,从没有一个人有过男女之欲。

她如果愿意向那一个男人示好,稍稍多接近一点,那个人一定会受宠若惊,可是谭意哥从未作过那样的表示,别人也不敢对她多作冒犯。

对张玉朗,情形是很特殊的关系,所以他们的发展又似乎是很自然。

不知过了多久,谭意哥才从沉醉中醒觉过来,低声道:“我们真该走了,天实在不早了。”

岂仅是不早,而且已经很晚了。

张玉朗把那篓草药整理好了,又取了两个很精致的小包,妥善地包扎停当,谭意哥道:

“这是什么?”

张玉朗笑道:“初次上门,我对你娘总得表示一点敬意,可是我这次来得匆匆,此刻天又晚了,想买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随便带两件土仪。”

谭意哥道:“玉朗,那就见外了,我娘对你已经是万分的感激,你可千万别再来那些俗套。”

张玉朗道:“你放心,我的这两包土仪,绝不是什么俗不可耐的东西,不过虽说是土仪,倒是万金难求的东西,在这长沙市上,有钱还不见得能买得到。”

谭意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你说得那么珍奇。”

张玉朗道:“是两罐上等的贡茶,而且是御用的,十分珍贵,那罐子都是景瓷专门焙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