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行尽江南意 迟迟只为卿(第4/8页)

回到客栈,唐宁依然从窗户纵回,店中无人知觉。唐宁斜靠窗前,回想起与阿元从相识直至分别的情形,与阿元的情事是他心中永远的遗憾。唐宁是个守礼之人,他知与阿元纵便以兄妹或朋友身份相见也必然会难过,是以狠心绝情,不肯回头再看一眼。

翌日唐宁担心商船再遭盗贼袭击,便暗中护送直至船队过了衡山,其间远远见一女子常出舱眺望,知是阿元,终于忍下心来不去相见,反身向南。

一路上唐宁总有几分神不守舍,一会想起阿元,一会想起韦玉筝,还有凤儿。这日在郴州地界,要过南岭,行走在山谷之间,猛然前面一伙人马挡住去路,唐宁四下一看,才见自己已被二三百盗贼团团围住。唐宁独自行走江湖也有数年,从不曾这般不小心,只缘今日失魂落魄,直到被人围定才发觉。

一个看似首领的人咬牙切齿道:“好小子,你两番坏大爷的事,真是我命中克星。大爷若不除你,只怕今后连觉也睡不安逸,今日你是插翅难飞了。”

唐宁心道我与你素未谋面,如何会两番坏你的事,冷眼相看,用心周防四周。

那人嘿嘿笑道:“小子,也许你忘了大爷,大爷却记得你。你还记得在澧水边上殷宜那档子事么?”

唐宁一时恍然,此人便是追杀殷宜的四名柳家寨匪之一,投江逃命的那个。当初若非唐宁呼住老疯头,他哪里还有命在?而今却率众围住唐宁,唐宁真觉自己实在有东郭先生之愚。

那人又嘿嘿笑道:“大爷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这纵横潇湘的永安寨便是大爷我的。小子,你死期到了,快快纳命来吧。”

唐宁冷眼横扫,已知四周竹林布好了弓箭,只要自己运轻功想逃,立即乱箭射来,自己身在空中,难免应接不暇,最好的方法便是不动,正因不动,周身才无破绽。

那人一摆手,立即从左右两边冲出两人,各挺长枪,直冲唐宁。唐宁待他们冲至近前,箫剑出手如电,登时将二人了帐,他已暗下决心,今日是生死相拼,下手务狠,决不能再行东郭之愚。

那人又一摆手,四人从队中冲出,各挺大刀。唐宁大喝一声,使一招将四人连人带刀削成十六段。

那人眼中露出惧色,猛一挥手,四面八方飞箭嗖嗖射来,唐宁左箫右剑纷纷拨落。

那人脸色更青,呼道:“兄弟们,今天谁杀了这小子,便是这永安寨的二寨主。”几十个盗匪欢呼一声,一拥而上,团团围定唐宁,四下里攻击,不时还有冷箭射来。唐宁奋力格斗,左冲右突,不出三五招便杀一人,盗匪立即有一人补上。看来今日盗匪也是拼了命,无论死伤多少,也要杀掉唐宁。

那人身旁一名盗匪笑道:“大寨主,假使王二砍了这小子的头,许七刺穿了这小子的心,又算谁的?”

那人狠狠道:“两个都算。”话音方落,见那王二被唐宁一剑削去脑袋,跟着许七被一剑穿心,倒似为方才的话做个注脚。

唐宁此刻虽硬起心肠,但眼见盗匪武功相差太远,却如飞蛾一般不绝投火,刚刚一剑挥下,杀死一名盗匪,看模样不过十四五岁,唐宁由不得心中一跳,不知是不忍还是心惊,手下只停的霎那。

当此紧要生死关头,怎可停顿?一时顾不及处,肩头中了一箭,跟着身上也接连挂彩。唐宁心中一凛,急忙调整内息。

唐宁身上着伤,眼见盗匪杀之不尽,一重又一重,也不知杀了多少人,杀得手都发酸,心道:“难道今日我果然要毕命于此么?”

那匪首冷笑道:“小子,你武功高又怎么样?老子十个打不过你一个,就用一百个,一百个打不过,就用……”

猛然匪阵大乱,又一人冲进山谷,见人就杀,出剑凶狠更胜唐宁。那首领呼哨几声,无人响应,原来埋伏在两边山腰的弓箭手皆已被杀。

那首领见不是路,忙发令撤退,那些盗伙四散里逃去,沟中横七竖八躺下上百具尸体。唐宁虽受伤不轻,怎能让他再行逃脱,如飞追去,直追上半山,一剑将他斩首。

那后来者却是秦宁,杀散盗匪,将唐宁救下。唐宁已是四处挂伤,对秦宁道:“多谢秦兄,怎会是你?”他那日在衡阳船中与秦宁交手,还以为秦宁也入了盗伙,此刻见秦宁杀散盗匪,是以不解。

秦宁道:“那日在衡阳,我也听见盗匪劫船,不想与唐兄碰在一起。”

唐宁点点头,原来秦宁也是路见不平,那么后面船上的惨呼便是秦宁打发盗匪了。

秦宁帮唐宁包扎好伤口,寻了两匹盗匪遗下的马骑了,到前面寻个客栈投宿。唐宁受伤,便在店中将养两日。

如此大杀一场,竟无官兵前来,不知是无人报官还是官兵不敢前来,唐宁想起骊山大会时所听的汨罗祠之战,恐怕便是实情了。这日问起秦宁因何到潇湘之地。秦宁长叹一声,将如何为剑宫投入淮西与无极帮做卧底,又如何被成颀出卖,到了江南又被苍岩七杀逼着决斗之事告知唐宁,叹道:“想不到天地之大,竟无我秦宁立锥之地。”

唐宁叹道:“这样说来,从前果真我是冤屈了秦兄,又坏了秦兄的大事。”

秦宁沦落至此,哪里还有找唐宁理论的心思,只连声叹气。

唐宁安慰道:“秦公子莫要这般想,天无绝人之路,你不如同我一起到连州,或可向刘禹锡大人求份差事。”

秦宁眼睛一亮,马上点头答应。唐宁又道:“听你之言,此次是成颀害你,而阎大哥并不知情。若果如此,我回长安时可代你向阎大哥申诉。”

秦宁黯然道:“当初我何曾不这样想。可是成颀若害我,那便是铁案难翻了。”原来长安剑宫掌门人从不露面,平素里由阎峰处置事务,但有时成颀也会直接传达掌门命令。秦宁从未见过掌门,只知他是阎峰与成颀的师父,剑宫中能见过掌门的只有阎峰成颀与骆二孟三了,连秦宁的师父都未见过。此次河北招抚无极帮成颀奉了掌门的意思办理,阎峰也只有听命。

过了两日,唐宁伤势稍好,二人便并辔南行。经此一事,二人倒谈得投机,想起少年在学宫之时,相对唏嘘。秦宁又提起当年唐宁如何两度到河北,唐宁不便提起小时候之事,便说为一个师妹寻访仇家,那仇家只留下右耳被削、河北口音、三十以上年纪、用三齿镖这些线索,如今多年寻访无果,事情又过十几年,也不再存什么指望了。秦宁若有所动,但终于未讲话。

到了连州,唐宁便径到刘禹锡府中,他已来连州多次,熟门熟路。今日见了刘禹锡,递上白居易和薛涛的诗歌信笺,刘禹锡见唐宁面色委顿,身上受了伤,便询问路上情形。在座的又有一名书记门的弟子,更加留心,心道此人与西川首席“女校书”薛涛相识,这事迹莫被她先抢记了去,便要取木板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