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往事已成空(第3/5页)

剑光绚烂,直斩法空前胸。但当剑尖刚到法空身前三尺处时,那奇异的颤动又出现了。这次,不但是剑,就连宁致远都被这颤动带歪了身形,直向一根殿柱撞去,就如一片从空中飘落的雪花,被风吹得不由自主地斜飞。

庭中的高手全都大骇:法空竟能破“月下折梅八式”!身在半空的宁致远此时已无暇变招,只得疾伸左手,一拍殿柱,然后横掠五丈,这才勉强避开了法空疾刺过来的三剑。他人还未落地,又是一片剑光兜头罩来,他疾举剑,但双剑才一相触,那可怕的颤动又从剑尖上传过来了,此时的宁致远已无处可避,轻叹一声,只得撤剑。可这次未等他把剑撤出,忽然,在他眼前就幻化出万千树在雪雾中轻曳的梅花的花枝,“折梅八式”的第一式“暮雪潇潇江上树”!

他不假思索,一剑横挡,但这一剑才挥出,漫天的梅花忽然都消失了,紧跟着,他眼前白影晃动,静立一侧观战的章强东等人刚心中道得一声“不好”,只见法空白衣飘举,出指如风,已点中了宁致远胸口的“玉堂”、“石关”、“璇玑”三处大穴。

众人的惊呼声中,宁致远摔落地下,青钢剑“忽”的一下,远远地掉在了院墙外。朱承岱、西门坚等人无不惊怒交集,呼喝一声,齐往前扑,两人去扶宁致远,三人夹攻法空。而游凡凤见势头不对,也持剑疾斫法空右颈,但未等他长剑刺到,章强东、朱承岱、丛景天三人在一连串的“砰砰”声中,已被法空点倒了。

几乎与此同时,法空掌中剑向上一迎,以游凡凤使剑逾三十年的功力,竟然没看清楚这一剑是如何刺出来的。紧接着,游凡凤只觉虎口一震,剑已拿捏不稳,直飞出去,在剑脱手的同时,他左肩、右胸、腋下一麻,再次被点中穴道,摔翻在地。

阶上的晏荷影吓傻了,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宁致远、叔叔还有四海会的五大护会堂主及几名青年弟子竟全被法空打倒、点中穴道,横七竖八地躺了满院。

这……这个法空是什么人?他简直就不是人,而是个恶魔!只有恶魔,才能用这么凶狠可怖的手段,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打败了宁致远等这许多武林中绝顶的高手!若非亲眼所见,她根本就不能相信,世上真有功夫高到这种地步的人!

她看着闲立庭中,清雅如鹤,僧袍上一尘不染的法空,如见恶鬼,牙齿因惊惧而“咯咯”相击:“鬼……你这个老魔鬼!”

“哈哈哈!”法空仰天狂笑,“等了一辈子,总算是等来了这一天!老衲总算是要名扬四海了!哈哈哈,一夜之间,武林盟主、人间散仙、宸王世子,全死在了老衲的剑下,这种战绩,就是千秋万载之后也无人能及!”

“大师不是还想跟我参详‘月下折梅剑法’吗?怎么?现在您不想参详了?”就在法空举剑,要刺向赵长安咽喉时,赵长安忽然睁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吓了一跳的法空,问道。

“呵呵,原来……你没晕啊?刚才一直在装死!”

赵长安笑道:“不装,又怎么能把大师您的武功路数看个一清二楚?正如大师若是不装,又怎能将骗取传世玉章的‘美誉’不动声色地就安在了我的身上?”

“老衲几时曾说过一句传世玉章是你骗取的话来?四年前在姑苏雪姿堂中,说这话的是他!”法空一指地下狼狈不堪的宁致远,“老衲是佛门弟子,从不打诳语,更不会干那些诬良为盗的勾当!”

赵长安目光闪烁,费劲地撑起身子,坐稳了:“赵某不才,有个佛理,想跟大师参详参详。”他好整以暇地掸了掸破得没了形状的衣袍下摆,看那神情动作,似乎他正坐在一张双龙戏珠金交椅上,身上穿的,是一袭织绣极为精美的龙袍,“敢问大师,《金刚经》的第九章--一切众生从无始来,妄想执有我人众生及与寿命,认四颠倒,实为我体,由此便生憎爱二境,于虚妄体重执虚妄,二妄相依,生妄业道,有妄业故,妄见流转,厌流转者,妄见涅槃。此经句当以何解呀?”

法空眼珠乱转:“呃……这个嘛……《金刚经》的这段经文,说的是世间众生,都想执有众生和寿命,这就犯了三重大错,既生妄想,又认四颠倒,再于虚妄体重执虚妄。”

“多谢大师的不吝赐教。”赵长安笑了,“我还有个问题要请教。”

早被他的这番举动惊呆了的晏荷影,从三天前的晚上得见他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笑。这时,一见他那云过青天、燕掠春波般明净的笑容,顿时,她就有一种感觉:尹郎又回来了!那个清高自许、目下无尘的尹郎又回来了!虽然他现在形容枯槁,声音暗弱无力,整个人一眼望过去跟个叫花子没什么分别。宁致远等人也有跟她一样的感觉,于是,他们沮丧的眼中也有了光芒。

赵长安接着问:“《华严经》的第九品--一相无相分云:世尊。我不作是念。我是离欲阿罗汉。世尊。我若作是念。我得阿罗汉道。敢问大师,何以我即是阿罗汉?而那罗汉道,又该如何得呢?”

“嗯……这个嘛……”法空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方道,“《华严经》的这段话太艰深了,现在一句两句话的,老衲没法解说清楚。”

“哈哈哈……”赵长安纵声朗笑,“大师,至此您已犯了三重大错,您可晓得吗?”法空一怔,用眼光询问对方。

“您既爱乱打诳语,又诬良为盗,种种行径,岂是佛门弟子所为?我可不能再称您大师了,可若不称您大师的话,那我又该称您什么才好呢?”赵长安攒眉苦思。

法空一愣,微现怒容:“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一个在佛门中修行了几十年的高僧,竟然连佛家的几部经典都搞不清楚。刚才我问的第一段经文,实出自《圆觉经》,而第二段话则是《金刚经》里的,大师竟把这么根本的两部经都弄错了,又怎可能是我佛座下的得道弟子?”

法空一愕,随即笑了:“殿下真是这世上的第一等聪明人,居然一下子就揭穿了我的老底。不错,我的确不是个和尚!”

一听他自承是个假和尚,院中人除游凡凤,皆面露惊异。赵长安道:“其实,早在四年前,我听说你在雪姿堂中那一番胡天胡地、不知所云的诳语后,我就知道,你这个和尚是假的!那天晚上,你说的话荒谬可笑、漏洞百出,姑不论你竟把叔叔说成是个见利忘义、卑鄙阴毒的小人,也不论净一法师的圆寂被你渲染得那般凄惨恐怖……”

“哦?”法空犀利的目光直逼对方双瞳,“听殿下意思,你清楚当年净一法师圆寂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