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哀哀莫如死(第4/5页)

未待四人落地,张涵手一抖,腰带已成了一根铁棍,猛击四人脚踝。四人身在半空,仓促间无法变换身形,呼喝声中,三柄拂尘已一齐掷向腰带。张涵手腕回收,一抽一卷,三柄拂尘就落入了江里。长笑声中,他向后疾跃三丈,已到了船头:“四位公公,张某今夜是来下战书的,不是来打群架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左臂一振,一封书简已疾向舟尾的赵长安飞去,同时双足一蹬,便欲跳回那艘一直候在御舟边叶高撑的小船上。

“忽”的一声,一条紫色人影已疾扑而至,一连三掌阻住了他的去路,同时高太监袍袖展动,手一抄,书柬便到了他手中。他双掌交替一搓,书柬便成了无数碎片,夜色中,如片片雪白的花瓣,漫空而舞。他喝道:“犯上作乱的土匪贼子,有什么资格向世子殿下呈递战书?”

张涵足尖踮起,陀螺般滴溜溜旋转,避开了三掌,但已不及去抢夺那封宁致远亲笔的书简。见书简被毁,他气极,舌绽春雷:“你敢毁战书?”双臂一抡,猛地一击,两紫衣太监见这一掌“惊天动地”力道刚猛,有万夫莫挡之势,不敢正面相迎,疾向左右一闪身。但未待二人避开,张涵又一连五式疾劈过来。

他这一套“五岳独尊十八掌”一使开来,掌掌威猛,式式精湛。一时四人被迫得连连后退,俱想,未料自己入宫二十年,江湖中竟已出了这许多令人不可小觑的后辈青年。一名分会堂主都能抗衡四人的联手夹击,真无法想象,那声名正如日中天的宁致远,武功修为已到了何等地步?

五人缠斗在一起。张涵若只独战四太监中的一人,定可稳占上风,但这时他以一敌四,便显得左支右绌,捉襟见肘。“五岳独尊十八掌”虽使得虎虎生威,但这套掌法最耗费内力,一轮猛攻,虽暂时将四人逼进了舱中,但四人俱是在武学上浸淫多年的高手,避其锋芒,只以稳健的打法缠住他。时间一长,就连不会武功的晏荷影都瞧出来了,他的出掌越来越绵软,已呈力竭之势。

她正暗自焦急,忽听战团中“砰”的一下,跟着张涵闷哼一声,却是被一掌击中了后背。紧接着四太监身形疾晃,未待她瞧出个所以然来,叶高突然惊呼一声,腾地跳上御舟,也不管顺水漂去的小船了,钢刀一挥,力劈距他最近的两太监。“当!”巨响声中,一太监以掌作刀,高喝一声:“躺下!”叶高手臂酸麻,钢刀脱手,未等刀掉在船板上,他身上的大穴已被敌手以闪电般的手法点住了。

待叶高摔倒,晏荷影才看清,张涵竟也躺在了四太监脚下,显然他也被擒住了。四太监转身,向赵长安躬身行礼,请示该如何处置被擒的二人。

赵长安恍若未闻,只望着江面上远处迷蒙的水雾出神。良久,方道:“把他们的穴道都解开,带过来见我。既是来下战书的,便该以礼相待,岂不闻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四人一怔,费老鼻子的劲才把人抓住了,现在却要放了他们?

赵长安又道:“四位前辈今夜替我略施薄惩,打掉了这些妄人的威风。待会儿回宫,赏四位前辈每人金千两,玉如意一柄,玉扳指一枚,獭皮十张。”四人喜出望外,忙跪倒谢恩。

“起来吧!”赵长安略侧头,眼光落在高太监身上,“我久居深宫,竟没瞧出来,您竟是三十年前威名传布四方的归明林归老前辈。归老前辈方才以拂尘作剑,那式‘惊涛拍岸’已臻化境,若换作我,是定然使不出这么高妙的剑法来的;而田震英田老前辈的‘轻云十六手’也让我衷心佩服;还有艾焕章艾大先生的‘天地杀绝刀’和区轼区老爷子的‘翻云覆雨三十二式’亦令我叹为观止。想来,当今天下,能抵御四位前辈联手一击的人,除了这位张堂主,恐怕还真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了。”

这番话一说,无论站着的四人,还是躺着的二人,俱又惊讶又佩服,心中更是说不出的舒服受用。惊的是他看都没看激斗的五人一眼,只听五人出手的风声,就知道了归明林四人的武功修为和身份来历;服的是,他竟连四人所使的招数也能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而最最让人受用的,却还是他对四人的一番夸赞。当今天下,武林之中,得他一言称赞的人好像还没有。四人只觉这几句赞语,真比方才丰厚的赏赐更令自己欢喜。

而张涵亦对他暗生感激:自己今夜有辱使命,他日这一战传扬出去,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只道自己是被四个无名太监所擒,这一来,丢人可真是丢到了家了。而现在,赵长安非但指出四人俱是昔年江湖中名震一时的高手,且还道,当今天下,无几人可抗衡四人的联手攻击。能得他如此不露声色地赞扬,今夜这一战,自己虽败犹荣!

四人既已对赵长安俯首帖耳,当即解开二人穴道。但却都踌躇着,不敢让二人到赵长安跟前。倒不是怕二人会暴起发难伤着了他,而是恐二人在言语、举止上会无礼。那样,冒犯的不仅是赵长安的尊严,也是朝廷的体面。“归老前辈,让他们过来吧,山野草民不识朝廷礼数,就算言语举止中有失仪之处,也尽可宽宥!”

“是!”四人侧身闪开,二人到赵长安面前,也不跪拜,只作揖为礼。

赵长安道:“张堂主,方才你说,宁致远有一封战书要给我?战书的内容,你知道吗?”

“知道。”不知为何,一向从容镇定的张涵突觉自惭形秽。这种感觉,便是在面对宁致远时也是没有的。他忽然觉得,手脚好像都没地方放了,而自己方才那些看似不卑不亢的话,现在回想起来,也显得十分虚骄傲慢,极为失礼。兴许,自己该跪倒,匍匐在他脚下回话才算得体?他脑海中,竟会突兀地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上面说了些什么?”

“呃……”他定了定神,“书简在下没看过,不过六天前,武林的各大门派在少林寺住持弘智大师的号召下,齐聚嵩山商议,要公推二个人出来,来……来……”说到这儿卡了壳。若是在与归明林四人动手前,他定会这样说:“诛灭你这个祸害天下、武林的魔头。”但这时,这种“气壮山河”的豪言壮语,他却无论如何也没勇气说了。

赵长安淡然接口:“来斩奸除魔,杀了我这个无恶不作的畜生?”

“世子殿下,”张涵忙道,“在下可不敢这么说。”

“无妨,若我所料不差,诸门派推选出来诛除我的这个人,便是你家少掌门了?决战的日期、地点呢?”

张涵道:“我家少掌门说了,既然决战是他挑起来的,那决战的日子、地方都由世子殿下来定,以示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