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相聚春风拂(第4/5页)

“大表哥,你……你快去跟上他,替我看着点儿,只有你陪着他,我这心里才不慌。”

尹梅意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面上纷纷滑落。游凡凤万分不忍:“表妹,莫急,莫急,我现在就走。放心,我只远远地缀在后面,不让他发觉。有我在,不会让这傻孩子有一星半点儿的闪失,等他逛得差不多了,我再送他回来。”

“那就偏劳大表哥了。”

“表妹,你这说的什么话?他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不是为了你和他,我呆在这破地方做什么?放心,莫再哭了,我马上就走,去追上他,啊?”

宽敞的大车,柔软的锦垫,有全京城最出名的老字号“聚锦斋”的各式美点,还有才从西川温房育出、八百里快马急送皇宫的鲜果,而车的正中央,居然还有一只青铜鼎兽炉,烤得整个车厢内暖烘烘的,令人如处春光明媚的三月天。

“哎呦,我的头都出汗了,公主殿下热不热?”

昭阳公主嫣然一笑:“小丫头,我看,你不是头热,而是心热了吧?”

“哼!莫非公主殿下的心就不热吗?”采苹掀开车帷,一看,喜呼道,“哇!好大的雪哦!这雪片倒好像比东京的还要大一些。世子殿下,您说是不是?”

赵长安斜倚车壁,阖眼,双手笼在袖中:“在采苹姑娘眼里,这泰安的雪片,肯定是要比东京的大一些。”

采苹微红了脸:“世子殿下真坏!”赵长安微笑,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不与采苹斗嘴。

昭阳公主双眼发亮:“唉,总算又要见到他了。”眼前浮起爱郎潇洒俊朗的身影,脸上不禁散发出幸福的光芒。赵长安偷觑采苹,见她也是同样的神气,一时车厢都浸沐在浓得化不开的甜蜜气氛里了。他嫉妒了:“喂,喂,醒一醒,数九寒天的,做的什么春梦!”

昭阳公主笑靥生春:“眼红啦?谁教你没本事,一个都留不住?”

“哈哈!我不过是不想要,不然的话,那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行啦,别再胡吹大气啦!我见过你的永福郡主了,还跟她聊了好多,她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赵长安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跟她之间没什么,昭阳妹妹你别想岔了。”

“唉,我倒是没想岔,可她对你倒是恨得很!”

“这不怪她。”

“当然不怪她,换作谁,也受不了这种折腾。唉!延年哥哥,其实当初你才一见她的时候,不该对她掺七杂八地扯了那么多的谎。这一个头没开好,弄到后来,你再说什么,她也不敢相信了。”正想再好好数落数落,却见他正失神地呆望窗外茫茫的大雪,眼中满是深入骨髓而又无法对人言讲的痛苦和绝望。

她大悔,急忙致歉。赵长安强笑:“没事,就是你不提,难道我就不会自个儿想起来?”她听了,更是难过,殷勤挽留他与自己长居泰山,不要再回汴京了。

“留下来?你们都有个人在盼,在等,在为你们牵肠挂肚、寝食难安,我却为谁留下来?更何况,就是想留,也要留得下来才成啊!”

一时车厢中静得怕人,昭阳公主急欲打破沉默:“哦,对了,延年哥哥,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柳随风?”

赵长安看了看她,没吱声。

昭阳公主道:“我已经把他和他那两个同伙对你做的那些‘好事’全告诉皇上了。皇上非常生气,已派人去抓他们,并下了严旨,只要活,不要死。这下,可要有他们三个好受的了。”

“这又何必,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哼!你倒是好心,我却替你咽不下这口气去。人活一世,就该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只有这样,日子才过得痛快。延年哥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赵长安惘然以应:“你说得当然对,当然有道理,可……当恩怨不分明,或已经牵丝扳藤地纠结在一处时,又该怎么做呢?”昭阳公主咽了口唾沫,说不下去了。

“三位客官,泰安到了。”车夫扬声道。

泰山巅峰,玉皇顶。大雪封山,触目皆白,鸟兽绝迹,奇寒侵入,幕天席地的朔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刮得让人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但就在这能冻死人的严寒中,却有一人坐在大石上,一动不动,全心全意地凝望着西边那一片漫漫的苍穹。

他已坐得太久,以至于他整个人都已和巨岩、积雪融为了一体,分不清哪一处是岩石,哪一处是雪,哪一处是人了。

近一个月了,他已在这儿坐了近一个月了!虽然明明心里也清楚,即使是在这么高的地方也看不到东京,看不到她,但唯有坐在这儿,唯有那刺骨的寒冷,才能麻木他那锥心的思念和痛苦。

昭阳,昭阳……他在心中一遍遍深情地呼唤:你可知道现在我有多么想你?我想你想得有多么难受?上天为何要让我们分离?为何要让我们经受如此的苦楚和折磨……

从山道上传来一阵急速的奔跑声:“少掌门,少掌门!”宁致远一动不动,根本就没听见。

马骅险些收不住脚,撞在他坐着的大石上:“少……少掌门,昭……昭阳姑娘,回……来了!”

“什么?”宁致远浑身大震,已快将他埋住了的积雪从头上、身上纷纷落下。马骅抓住他,用力摇撼,把他身上的雪全摇落了:“昭阳姑娘回来了,还有采苹,我的好采苹,两个都回来了!现在,她们已到了求仁堂……”

话音方落,马骅眼前“呼”的一下,蓝影疾闪,再看时,宁致远已掠出了六丈多远,直向山下奔去。他边追边喊:“少掌门,小心!石阶上结了老厚的冰凌,滑得很……”

大笑大叫声中,宁致远已消失在山道上了。

宁致远奔回在半山腰中天门的总会。见他冲进来,章强东笑道:“在望远楼。”他一转身,已掠上了西边的一座小楼,“砰”地推开楼门,见一人身姿婀娜,倚在窗前,如初放的粉荷,正笑盈盈地凝目睇视自己,

他杵在当地,有万语千言,却是喉头发紧,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见他形容憔悴,成了雪压的瘦竹,昭阳公主心一酸:“远哥,你瘦了。”宁致远痴痴地凝视着她:“你也瘦了。”昭阳公主忽地一扑,哆嗦着抱紧了他:“远哥,我……我好喜欢!”然后,眼泪才无声地涌了出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宁致远将她紧揽怀中:“昭阳,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路了,就是死,咱俩也要死在一起。”他用自己的脸,轻轻抚摸她的脸,“要不是爹怕我会被朝廷抓住,死死拦着,不准我下山一步,我早到东京城了。你不知道,就这不到一个月的工夫,我已派了十几批兄弟去东京,想寻机接你回来。可皇宫深阔似海,内外隔绝,无论兄弟们怎么想办法,就是不成。我……再这样熬下去,我真怕我就要疯了。幸好……”他吻净昭阳公主脸上的泪水,“昭阳,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是张堂主送你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