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诳语戏昭阳(第2/5页)

“宰了他!”一声怒喝,三人同时出手。安同诚的“九天十地搜魄手”已炉火纯青,一伸手,掌缘发青,疾切对方右颈,竟是一招就要取他性命。而柳随风的长剑凌空一挥,疾刺少一年公子的前胸、软胁及左肘。剑身晶光耀眼,剑招快似流星,剑锋上发出的杀气,直割得一旁的伙计面皮生疼。

杜雄看似三人中最庸懦猥琐的,但此时衣袖一动,寒光闪处,两枚长逾一尺的透骨钢刺,没发出一丝一毫的声息,一左一右,分刺少年公子的后腰和下腹。招式毒辣,方位下流,竟是三人中武功最高、出手也最狠的一个人!

少年公子眯缝双眼,看着那惊鸿般疾射而来的剑光,稳如泰山。难道,才二十出头的他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忽听一人大喝一声:“娘的个头,敢在老夫的眼皮子底下欺负召公子?欠揍!”与此同时,“呼!”安同诚眼前白光一闪。

安同诚大惊,惶急中五指侧翻,变切为拍。但一拍上去,立觉不对,这“刀锋”滑溜溜、湿腻腻的,而且还奇烫无比!

一大煲三鲜肉圆羹半空转弯,被他拍得向柳随风飞去。柳随风剑才刺出,便有一物事兜头砸来,他变招奇速,剑刃横削,只听“砰嘹”大响,立刻半空中开了一朵羹汁花,这朵大花不由分说全扣在了他的俊脸上,烫得他杀猪样惨嚎。

而透骨钢刺才触到召公子的长衫,杜雄眼前一花,对手已倏忽不见了。紧接着“哧哧”两声闷响,就见一片红光在自己眼前闪烁,未待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觉自己的面皮、胸口一阵剧痛,而且还夹杂着胡须、皮肉、衣服焦糊的怪味,然后双腿后弯被人一扫,“啪”地掼在了地下。他无法睁眼,但反应过来了:是汤煲下小铜炉中的火炭,就在这一瞬间被人全泼在了自己的脸上、身上。

安同诚一掌拍飞汤煲,尚在怔忡,便见老者的牛眼瞪着自己:“敢打翻爷爷请你喝的肉汤?敬汤不吃,就吃罚汤!”安同诚吸一口气,双掌齐出,只听风声,便知他这一式“八方呼应”有多么了得,但双掌才到中途,就是“啪”的一下,不知怎么,双掌便被对方薅住了。

远避一旁观战的召公子跳脚拍手:“章伯伯,弄一碗最美味的汤给他喝!”四下里一扫,跑向一张桌,“这碗好,刚端上来,又烫又鲜!”端起一大碗青花白玉汤,一边疾步向打得落花流水的这桌走来,一边口中还呼呼吹气,显然汤碗很烫手,“章伯伯,给!揪着他的耳朵给我灌!”

安同诚猛力一挣,不道老者却突然松开他的手,道:“想自己端着喝?好,给你!”随着话声,一只大碗已塞在了他手里。安同诚这时已领教了对方的腕力,知道老者是要将这碗汤盖在自己脸上。事实上,他抢在汤被浇来之前便双掌用劲,要把汤反泼在老者脸上。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力道不可谓不强,而他的反应也不可谓不急,但他的那式“惊风骤雨”,却仍落在老者的“铺天盖地”之后了。

爽朗的长笑声中,老者一拗他双腕,往里一掰,紧接着轻一托他双肘下一寸处,“嗷!”那一大碗烫死人的汤,便结结实实地,全由安同诚双手端着,罩在了自己脸上。

仅兔起鹘落的一瞬间,三人俱脸红皮肿。而最惨的还是杜雄,他脸上除了像柳随风、安同诚一样起了几个鼓突的大水泡外,前胸衣襟还被燎出了一个大洞,露出里面已焦黑的皮肉。三人见势头不对,发一声喊,连滚带爬地逃出门,抢上马车,疾挥鞭,已往来路飞驰而去。

老者也不追赶,回头,神色古怪地盯视如坐针毡的赵长安。而召公子眼睛像小刷子一样在赵长安脸上刷来刷去,神情亦非常奇异,像是要笑,又在用力忍住。

老者上下左右、来来回回地打量赵长安,问道:“这位……咳咳……少爷,怎么老夫瞧你,越瞧越眼熟?俺们俩个,以前是不是见过面?”

赵长安一脸茫然:“没有啊!老英雄高姓大名?卿某今天得识老英雄,真正三生有幸!”

“老夫是四海会的章强东。”章强东偏头,左看看他,右瞧瞧他,上望望他,下瞅瞅他,“咦?不对!不对,不对!怎么老夫越看越觉得卿少爷你像一个人?”赵长安被那咄咄逼人的眼光看得浑身发毛,被那一针见血的话说得头皮发硬:“像谁?”

“俺家少掌门一个多月前,在辽国结拜的一个兄弟!”

一听此言,赵长安神色立刻变了,变得悲愤万分:“章老英雄定是认错人了,一个多月前,我正在冀北,我卿家全族老少八十六口人,一夜间被姓赵的大魔头杀尽斩绝,幸亏我去拜访一位好友,留宿在他家中,才逃过了那一劫!”

召公子托着腮帮坐在旁边,饶有兴味地打量他,此时听他咬牙切齿地这样说,不禁一愕,盯着他滴溜溜乱转的眼珠,竭尽全力才勉强忍住了笑声。

章强东悚然动容:“被灭满门的冀北卿家,还有你一个幸存的?”赵长安伤心欲绝:“是,晚辈贱名如水,是卿云天的外侄。”

“嘻嘻嘻……卿大公子,那夜你卿家全族被杀,你又不在场,怎么那么肯定,那八十六口人就一定是被那个大魔头杀的?”

瞪一眼笑靥如花的召公子,赵长安没好气地道:“第二天我回家,发现全家人除大哥外,全都死了,大哥断断续续地告诉我,凶手是一个衣白袍、发金冠的美少年,少年自称本宫,而他的那些帮凶,都叫他世子殿下。”

召公子继续忍着笑,问道:“兴许是有歹人在冒充赵长安的名头呢?”

“可缘灭剑总不能冒充吧?”赵长安见他居然一心回护不共戴天的“仇人”,为赵长安说话,“气忿”已极。召公子不以为忤:“哦?卿大公子怎么知道,那个姓赵的使的剑就一定是缘灭?”

“因为,我大哥的伤口一直止不了血,敷金疮药、止血散、生肌粉都不管用……”听他越说越不像话了,召公子索性不再打岔,倒要听听,他还会有什么鬼话编出来。

“……我埋葬了家人后,就发毒誓,一天不亲手杀了那个大魔头,就一天不回故里……”

“那……”召公子忍不住又插话,“你怎么会在这儿?为什么不去东京,找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大畜生,报那血海深仇?”

赵长安被堵得气结,章强东也觉得过分了,但他拙于言词,却不知该如何让召公子闭嘴。

赵长安气呼呼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去东京?六天前,我就赶到东京城了。我一打听,得知他当晚在城外十里的大兴善寺驻驾,我乘夜潜进寺内,把他堵在了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