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谁人不识君(第4/5页)

柳随风全身上下一齐抖,阴恻恻地道:“看来……要是不给殿下一点儿颜色瞧瞧,殿下是不会吐口的了?”倏地转身,端起桌上的一盏毒液,“晓得这是什么吗?”

赵长安偏头,好奇地瞅了瞅,道:“柳少侠是问我这是什么颜色的吗?哈哈,这不是绿色吗?”

安同诚桀桀冷笑道:“等一下,殿下就不会再以为它是绿色的了。”杜雄怜悯地叹了口气:“唉,殿下,要换了杜某是你,就还是说了的好,也免得受这种死去活来的罪。”

赵长安笑望毒液,一言不发。安同诚嘿然一声,接过毒液,倒一点儿在掌中,只见他面上青气一现,手心中立刻腾起一缕白烟。须臾,毒液已成了一团淡绿的寒雾,笼在掌中。这个安同诚,竟会“九天十地搜魂手”!

安同诚侧目斜睨赵长安,右掌一翻,毒雾毫无声息地便穿入了赵长安的右膝犊鼻穴。“忽”的一下,一阵无法言喻的剧痛立刻穿透赵长安的骨髓,他额上冷汗迸出,眼前发黑,手足颤栗。

安同诚望着他额上滚滚而下的黄豆大的汗珠,愈发蜡黄的脸色及发乌的双唇,问道:“怎么样,殿下?现在,你还认为它是绿色的吗?”

“非也……非……也,原来,它……不是……绿色的,而……而是……”难以形容的剧痛,令赵长安无法把话说完。可是他仍在笑,不是强撑出来的笑,而是那种在阳春三月天、桃李芳菲季、缤纷花树下,踏歌而舞、舒袖而吟时,方才会有的舒心沉醉的笑。

三人全呆了,一个人在承受这种非人的酷刑时,仍能这样愉悦地笑?安同诚面皮乌黑,倒好像毒液穿进的不是赵长安的膝盖,而是他自己的。他一咬牙,手指再弹,又一缕毒雾钻进赵长安的左膝。赵长安浑身剧震,肌肉痉挛,四肢抽搐,汗出如浆,往后一仰便昏厥了。

待他再醒来时,安、杜看着他,眼中俱现出了钦佩之意:真是条汉子!因为他乌黑的唇边仍有一丝笑意,讥诮的、傲气的、甚至有点儿顾盼得意的笑意!看着那股子毫不在乎的劲儿,二人畏怯了。

柳随风咬着后槽牙根,嘶声道:“杜兄,干脆把你的灭脉钉钉几根到他的头里面去,看他还狠不狠?”杜雄抬袖,拭去额上的虚汗:“算了,算了。安爷的搜魂毒液都不管事儿,再使灭脉钉,只怕缘灭剑、传世玉章没问出来,倒先要了他的命。”

“那,这……可怎么弄呢?”柳随风绕室彷徨,“要么,使咬骨钢锉?”

“唉!怎么……连这么……蠢笨的法子……都……都要……使出来了?”赵长安云淡风轻地笑;“我……倒是……有个更……好的法子,不知……柳少侠想不想试……试?”

“什么?”柳随风怔怔地望着他,直疑自己是在雾中。

赵长安接着断断续续地笑道:“这毒,疼……疼倒是够疼了,可却……不能令人害怕,其实,有个……现成的好法子,柳少侠怎么……却没……想到?”

柳随风也笑了:“哦?殿下有什么好法子,可否现在就教给小弟?让小弟也开一回眼界,长一次见识?”

赵长安眨了眨眼睛:“嗨,这眼界,柳少侠你……早就开过了,这见识,你……还长在我前头,怎么……柳少……侠却贵人……多忘事?”

柳随风攒眉苦思了半天,最后仍只得摇头,颇为沮丧地道:“不成,小弟实在是想不出来,有什么好法子,能让殿下您又疼又怕的?”

“硝水呀!你……该去……弄一缸硝水来,把我慢慢地……浸落下去,让我……眼睁睁地……看……看着,自己的皮……先烂了,然后……肉也化了,接着,骨头……带着一道一道的血丝,白花花、直棱棱的……骨头,也嗤……嗤嗤地,冒着……冒着臭烘烘的白烟,消蚀在……硝水里,心肝脾脏……好像熔化的蜡烛,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那情形,莫说是……让我真试,就只是想一想,啊哟!我……全身的肌肤,都已经……皱缩起来了。”他的话还未完,杜、安二人只觉得肌肤已一寸一寸地收缩,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

柳随风拍掌笑了:“真不愧为惊才绝艳的世子殿下,果然是个天下无双的好主意!来人呀!”启门叫道,“马上弄一大缸强硝水来,要快!”

刺鼻的淡黄的硝水,盛在一口口径为二尺二寸的影青加褐彩莲瓣大瓷缸中。白色的缸、黄色的水、令人无法睁眼的气味,抬缸进来的四名青壮家仆,被缸中强烈的酸味冲得双泪交流。待将缸放稳在赵长安手旁的一张紫檀茶几上,家仆退出,柳随风闩好门,然后负手,施施然踱到赵长安面前,却见他也闭上了双眼。

柳随风笑道:“怎么?尊贵的世子殿下,现在……您总算也会害怕了?”阖着双目的赵长安悠然一笑,答道:“非也,非也,我只是……在回想!回想当日,曾两次,有一个人跪在我面前,对我说,大恩不敢言谢!”

饶是柳随风这等人性泯灭的角色,这时俊脸上竟也微微泛红。他怒哼一声。道:“哼!赵长安,这个好法子可是您刚刚才教给小弟的,现在我这个做小弟的,就来伺候殿下,尝一尝这硝水的滋味吧!”他一把抓起赵长安的右手,往缸中慢慢放落,“什么时候挨不下去了,就赶快支应一声,小弟自会把您的手拎出来!”

眼望那疹人的硝水,耳听那真挚关切的话声,杜雄、安同诚浑身发冷,不约而同地将脸扭向一边,真想把耳朵也堵住,免得待会儿听到那令人散魂落魄的惨嚎声。

看着手被放落,赵长安好像也害怕了,怕得手指尖都颤抖起来。可他眼中却偏偏连一丁点儿害怕的意思都没有,相反,倒藏了一丝笑意在里面。可惜,柳随风只顾盯着那只慢慢落下的手,没有留意一下他的眼睛。

在指尖就要触到硝水的一刻,赵长安忽然嘶声大喊:“别……别……我说,我把藏缘灭剑和传世玉章的地方都说出来!”

三人都暗松了口气,笑了:“唉,真是的,殿下,您要是早点儿松口,又何至于我们对您这么失礼?”

赵长安无奈地道:“我不是不愿把东西交出来,只是,这两件东西,现在我的确是没带在身上。”三人知他所言非虚,因他们方才已非常仔细地把他的全身都捋过一遍了。

柳随风急忙问道:“殿下把那两样物事藏哪儿了?”

赵长安答非所问:“要换了柳少侠是我,会把那两件好东西藏哪儿?”柳随风在地上转悠了半天,然后眼一亮,与杜、安二人脱口而出:“宸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