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莫厌金杯酒(第3/5页)

见她这动作,他心中一酸:当日在金陵秦淮河畔的客店内,自己亦曾这样服侍她穿衣,不料,仅仅数月光景,当日那曾对自己魂牵梦萦的伊人,今天竟已视自己为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

看着他那样子,子青不敢催促。窗外侍卫等了又等,直站得腿脚都酸麻了,一想起赵长平驭下的寡恩无情,不禁打怵,遂又催请。赵长安这才回过神来,匆匆出房赶到先忧阁。

先忧阁内,晏荷影紧挨赵长平坐着,见他进来,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立时便如倒翻了热醋般酸气冲顶,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只因她瞧见了他颈中系着的那方丝巾。

赵长安向赵长平磕头请安,晏荷影也不起身回避,竟是端坐着受了他的大礼。兴安宇等人一看,俱是不忿:太子把个宠妃娇纵得也太张狂了。赵长安多么尊崇的身份!在整个大宋,除了皇帝、赵长平,还有赵长安的母亲,他不须再向其他任何人下跪磕头,而这个侧妃,非但与太子并坐,还安然受了他的叩拜,这还有个天理国法吗?

等赵长安起身,阁中众人复上前向他下跪请安,如此纷扰了好一阵才安静。赵长平满面堆欢地道:“宸王世子,本宫召你来,除了用膳,还有别的差事要交你去办。本来嘛,那些奴才也不是不能办,可本宫想来想去,只有你去办,本宫才放心。那些奴才,就是一点儿小事,也经常搞得马马虎虎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赵长安低眉垂手:“殿下有何差遣只管吩咐,臣敢不从命。”

赵长平道:“哦,是这样,昭阳前天也到了金城,这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赵长安接道:“是。可公主殿下当夜就走了,臣本想派人护送,但辽太后那边又有异动,臣一时分不出人手,且林兴也很有本事,臣就任由她去了。臣的属下华静君回报,公主殿下一行人往东面走了,许是回京了吧?”

赵长平皱眉道:“唉,坏就坏在,她不该走那条早就废弃不用的破路。据本宫的下人来报,她已经被一伙强人劫持了!”

“哦?”赵长安动容,“这伙人胆子不小!殿下查出这伙人的来历了吗?”

“没有。不过本宫已经得知,他们挟持着公主往西边去了。”

赵长安也不禁皱眉:“西边?金城再往西四十多里,就出了我大宋的疆域了……莫非……这伙人去了西夏?”

赵长平问道:“怎么不会是辽国呢?”

赵长安轻轻摇头道:“近一个月来,臣一直在留意辽国的动静,辽国若劫持了公主殿下,臣不会不知。”

赵长平叹道:“唉,昭阳本就任性,这次从宫里头跑出来,还打着你的旗号四处招摇,兴许……这西夏也跟辽国一样,对你有所图谋,所以才把她当成是你劫了去?”

赵长安觉得这种说法太过牵强,但在真相未明前,自己不能胡乱猜疑。可昭阳公主被劫,肯定要赶去营救。于是,他自动请命,愿带领属下即刻赶往西夏,去把昭阳公主救回来。赵长平欣然首肯,但又顾虑金城靠近边界,危机四伏,赵长安一走,无人能保护他。赵长安想了想道,愿把华静君拨给他使唤。

“不成,只一个不成。这样吧,”赵长平断然道,“你把冯由也留给本宫,这样,本宫就能安心在这里等候你的好消息。”赵长安只得躬身答应。

“不过……听说西夏荒凉得很,世子一个人去,身边没个得力的人服侍也不成。嗯……本宫看那个子青还不错,就让她跟你一道去,路上能有个人伺候你的起居饮食,本宫也就放心了!”他见赵长安面呈难色,便要开口,忙摆摆手道,“世子不消谢了,只要救回昭阳,本宫还要重重赏赐你。救公主一事紧急,不好耽搁,你准备一下,吃完了午膳就走吧!”赵长安见他语气坚决,不由分说,只得作罢。

他昨夜已从冯、华处得知,近一个月来,武林中发生了一连串有关传世玉章的诡谲莫测的大风波,他自然也明白了晏荷影深恨他的缘由。本来他一直盘算,要找个时机向她好好地解释一番,但现在只剩一上午的时间,仓促中,哪有时机向她解释呢?

他正转着念头,晏荷影忽莺莺鹂鹂地对赵长平发嗲:“殿下,今儿个一早,我听这园里的一个丫环说,这金城东门外二十里的地方,有个烽火台,里面供着位灵吉大仙,灵得很。这个破金城,又小又穷、又脏又烂的,咱们呆在这儿,有多气闷无聊?莫如咱们现在就去那儿逛一逛,烧上炷香,祷告祷告,兴许还真能有求必应呢!”

她这“咱们”二字,赵长安听了,真是说不出的刺耳。赵长平眼珠一转,笑了,当即命兴安宇备办车轿,选派兵士护卫,并令冯由、华静君随侍,再转向赵长安道:“世子,你去西夏,本宫就不送了。”

赵长安躬身施礼:“无妨。臣现在就走。”

“哦?你不用午膳了?”

“救公主一事紧急,臣还是早点儿走的好。”

一辆健马拉的车子,在戈壁滩上、沙砾堆中茕茕独行。正值正午,炙热的酷日下,一丝风都没有,车内二人均闷热难当。赵长安掀帘,想看一眼外面,立刻被烈日刺得赶快缩头:“子青姑娘,饿了吧?要不要吃点儿东西垫垫?”

子青在车厢一角道:“世子殿下,您吃吧,奴婢不饿。”

“唉,怎么又叫我世子殿下?若叫人听见,麻烦就大了。还有,你不要老是奴婢长、奴婢短的。”赵长安虎着脸,“再这样乱叫,我马上请曲大哥把你送回去,也省得让我听着心烦!”

赶车的曲焕笑道:“世子殿下,她是奉太子爷的令旨跟您来的,您要是半道儿把她送回去,那……另一位公子,还不得办小的一个欺君之罪啊!”

赵长安失笑:“曲大哥,我们现在去西夏办差,你们殿下、奴婢地混叫,成心就是拆我的台。嗯……”他板起脸,一本正经地道,“本公子爷现在就定下规矩,曲大哥,你是马夫,子青姑娘是本公子爷的朋友,我……嗯,姓沈,咱们此去西夏,嗯……曲大哥,依你看,搞点什么营生较为妥当?”

曲焕祖辈生长于边陲,对辽、夏的风土民情、语言习惯极为熟稔,故赵长安此次西行,上司遣他扮车夫随同前往。他这人生性胆小,一听老大不情愿,当即借故推托。上司先是利诱,许他若能当好这趟差,回来立刻就给他升迁封赏。见他仍磨磨蹭蹭的,上司当时就黄了脸:“你个老兔崽子,别给脸不要,惹得大家伙都不痛快!”

就这样软硬兼施,曲焕才勉强应承。但出城不过小半天的工夫,他便发觉赵长安确实好相处,不觉抖擞精神,暗自盘算:这趟差多卖点儿力,把二位贵人奉承舒服了,把差事办得漂亮些,不定以后自己也能行一步大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