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不悔(第2/3页)

高行天抱刀沉思。

“嗳,你们怎么看出有人伏在岸边?”

金寒窗拾回锦瑟伞,在一旁听了会二人谈话,终于忍不住发问。他自认武功不及陆无归、高行天,但只是稍微的那么一丁点不及而已。但是适才斥候就潜伏在身旁,他竟一点没有发觉。

有差距,但也不能这么大吧?

这让他心有不甘。

陆无归把手一伸,一脸漠然。

金寒窗楞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拿银子来。”陆无归柔声道:“人是我和高兄一起发现的。我嘛,凭着往日情谊自然可以悄悄告诉你,但是这样一来高兄就不乐意了,我总不能随口泄露别人的秘密吧,你起码也要给人家一点学费哦。”

金寒窗先是一怔,随之叫道:“你这算什么,你这是欺诈勒索!他不说话你却来要钱,还假以朋友的情谊,有脸吗?小六,你堕落了。”

陆无归笑道:“我这是保护高兄的杀手心得。”

金寒窗理直气壮道:“老子分文没有,你到底说不说吧。”

“那就办法了,喏。”陆无归一指河岸,“自己去研究吧。”

金寒窗转头就走,他在暗里冷笑。

有什么大不了的,还真把小爷看扁了。我请教你,只因一时走神,没有注意。小爷生来好学,不耻下问,权当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让我琢磨,那我就想出来给你们看看。

他蹲在岸边,聚精会神。

脚下就是剑孔。

陆无归剑刺的地方离篝火不远,约有两丈,离溪水更近,七尺就到。

这里泥土松动,有道土线高如田垄,一直延伸到河中。

这个人精擅奇门遁甲之类的地行之术。

金寒窗记得这人在地底移动的速度。

极快!

虽说蚯蚓伤后急于逃生,施展近地遁行术,显露了行迹。但那速度也是非同小可了。

诡秘的地坤堂。

金寒窗知道千秋帮的地坤堂,地坤堂和金家颇有生意上的来往。

地坤堂的地遁术独步江湖,其中离不开金家精巧机关的辅助。

不过这人还是死了。

地遁之术也没能保住他的性命。

金寒窗怅然捏了把泥土,黏黏的。

他心里灵机一动,扫了一下四周,篝火的微光还是能照顾到这里。

原来如此。

仔细看罢,金寒窗得意的撮动湿泥,向陆无归窃笑,样子活像一只撞上了鱼罐子的惊喜馋猫。

陆无归还以微笑。

金寒窗踱回来,悠然道:“此人潜伏已久,来时用的是远地遁行术。远地遁行术下潜极深,虽然速度慢,但几乎不露痕迹,绝难发现。他到了近前,心生忌惮,却不敢动了,藏得久,溪水自然顺着地底缝隙一路渗过来,将本该是干燥的地表淹成了湿土,土湿则色状皆异,你们大概就是从此判断有人潜伏的吧,老子说的可对。”

金寒窗言谈间眉飞色舞,“老子”二字说得意气风发。

高行天斥道:“低能加迟钝,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金寒窗一脸傲然道:“我原先未曾留意,如今稍一注意还不就看出来了!”

“先知先决,后知后发,占先机者得胜势,落后手者输全局。此人既露破绽,又心存侥幸。没听到秘密时还可留他一条命不打草惊蛇,可惜他太贪功。而你如此迟钝还沾沾自喜,你还不如这个死掉的蚯虫。”

说完,高行天用手掌比量一个高度,手势依旧压在最低点。不用说,和以前一样,这就是金寒窗在高行天心目中的高度。

金寒窗气歪了鼻子。

打击完金寒窗,高行天神情转为肃穆,他望着夕照溪的对岸,蓦然道:“前方不能走了。”

陆无归提议道:“有几条山路也可以通行,只是道路艰苦而且狭远。”

高行天摇头道:“狭路相逢,更容易遭遇上敌人,走漏风声。若要这次行动一举成功,必须做得无声无息,知我等行踪者皆杀之,见者不留。但照地坤堂斥候的身手,如果被他们盯上,很难摆脱,他们凭借地遁之术如不冒进,只一心潜逃,我们想杀光他们很难。”

陆无归道:“怎么走都会打草惊蛇,又奈何?”

高行天迟疑道:“也不是没有办法,除非,除非我们不走西路。”

陆无归犹疑道:“不走西路?云州、晋州、甘州这条是去西北凉州必行的路线,不向西,难道向北、向南?绕着路走?”

高行天道:“向北走富阳路入幽州。向南,从盘古道出,入青州。这两条路应该不会有人盯着,尤其是盘古路。”

“青州?”金寒窗立刻附和道,“青州好,我们走青州。”他的侠气又来了。

陆无归道:“蚁王让我尽快成事,这一路兼程去西北也要两个多月。如再转路,又要多耗时日,恐怕不行。”

陆无归是心存考量的。

金寒窗则是决定了的。

他已经定了要走的路。

金寒窗折回夕照溪,实属无奈。他身上没有野外应急的物品,譬如火折子,小刀,盐巴,干粮,等等。

其中最重要的是火。

他本想钻木取火,但是屡次挫败,根本得不到可靠的火源。

没有火,只靠隔三差五碰上的野果绝挨不到青州地界。

现在金寒窗已经解决了火的问题,他取伞时趁机顺了高行天多余的火石。

有火就行。

出窝时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出就没有回头路。

对着婉拒的蚂蚁,金寒窗也没多想,他轻轻的挥一挥手,只带着一把伞。

他知道自己走的路早就回不去了。

在他一怒出手,祭出清明时节,施展莹莹鬼雨杀了青州郡守栾祥光之时,他的道路就已经定了。

击杀一方命官,胆大包天,罪无可赦。朝廷不放过他,武陵山庄亦要办他。

后悔吗?

金寒窗时常后悔,此事当然也不例外。

从一呼百应的世家公子沦落到天下通缉的鼠窜要犯,有几人能不后悔。

他经常从梦中惊醒,对着漆黑墙壁无语长叹。

没有了朋友,没有了亲人,没有了地位,甚至连一些纯真的感情也没有了。

世态炎凉就像漆黑的夜墙,没撞上之前,永远体会不到这巨大的落差之痛。

金寒窗悔极了,痛极了。

然而悔归悔,痛归痛,他却觉得值。

那天,他仗义出手,俏美的小寡妇眼中就透出了一种惊奇的温柔!

那眼神是一句泫然欲泣而未出口的感激。

冲着这眼神他就觉得值。

还有那老妇,老妇的眼睛已经花了。老妇当时站在场中,拦着扮成普通仆人的官差讨要媳妇。

俏美的小寡妇被胁制着,哭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