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破门六剑 第七章 群侠聚义(第3/6页)

这时霍瑶花不禁又回想起那个肩头带着刺花的强壮男人……

「花……」波龙术王就在这时唤醒了她:「你今天也遇过那家伙。很强的吗?」

霍瑶花脸容紧张,想了一阵子,摇摇头:「我当时不太清醒……记不起来了。」

她这样子回答,心里已经预备要承受术王猊下的愤怒。可是术王并未再责难或追问她,只是呆呆地瞧着梅心树的脸,再次陷入沉默。

这时有一名术王弟子走近霍瑶花,悄声地说:「霍护旗,我们还得到一个消息……」

霍瑶花的柳眉扬了一下:「是那两个家伙?」

这弟子点点头,吞了吞喉结又说:「有同伴报信回来,他们在北面的一条村子里……挂掉了……」

鄂儿罕和韩思道迟迟未归,霍瑶花心里其实已有估计,但还是压抑不住心底的惧意。

——这么强的敌人,前所未遇。

她看那弟子面有难色,知道他没有勇气在这种时候又向术王报告两个护旗的死讯。她叹了口气,扬一扬手。

「由我来告诉他。」

那弟子松一口气之余,却也面露惊讶。平日遇着这种情况,倨傲的霍瑶花才懒理他们死活,怎料她竟主动把这事扛下来,说话时甚至露出少许体谅的神色。

——这女人吃错了什么药?怎么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

霍瑶花走上前去,也半跪到波龙术王身旁,垂头低声说:「猊下,鄂儿罕和韩思道,也都……归去真界了。」

波龙术王听了这消息,却没有半点儿反应,仍在轻抚梅心树冰冷的脸,把沾在上面的沙土抹去。

霍瑶花只能默默地等待他。

好一会儿后,波龙术王才擦去脸上的两行泪水,神态也回复平日的样子。

「花,你看我们要如何应付?」波龙术王从来只有下命令的份儿,没有这样向部下问意见,霍瑶花很是讶异。

她抬头瞧着术王。术王虽已恢复冷静,但霍瑶花看出来,他的脸容比从前略显得柔和了。是因为梅心树之死吗?

霍瑶花想了一想,回头示意四周的手下退得远一些。摒退众人后,她低声向术王说:「猊下,我们如今剩下的弟子只有百人,马三十来匹,更且折了梅护法等三个将领,不管攻城还是野战,都没有很大把握。敌方更有几个顶尖高手……」

说到这里,霍瑶花顿了一顿,看看波龙术王的面色,才再说下去:「我记得猊下早前已说过,这吉安府庐陵县已经被我们取得干净,不久就要再去找另一个地方:别说天下之大,就单是这一个江西省,可给占据的地方多得很,其实我们何必——」

一瞬间,霍瑶花察觉术王的眼神变化。

但她绝不敢躲他这巴掌。

波龙术王手掌奇大,这一巴比先前更猛,不单刮得霍瑶花半边脸赤红,手指还打到她耳珠上,一只小小像雀鸟状的金耳环飞脱,她破裂的左耳珠涌出鲜血来。

「我自己要走是一回事;被人家赶跑,这种事绝不会发生在堂堂物移教术王身上!」

波龙术王说时站了起来,高大的影子把霍瑶花整个人都覆盖了。

霍瑶花捂着耳朵,身子在地上蹲缩着不住颤抖。

——她知道自己已是术王如今唯一可依赖的头目。但这并不足以保证术王不会杀她。

「那些『高手』,你想他们会有什么结果?死?不只如此!他们每一个被斩下的头颅都会贴上『化物符』,都会成为梅师弟在真界的『幽奴』!庐陵县城将要变成连老鼠都活不下去的废墟!我会用一整个城的风干尸骨,筑成梅师弟的墓碑!」

波龙术王说完后,疯狂激动的神情却又迅速变回先前那带点温柔的样子。他从五色袍的小口袋里掏出一方布巾,给霍瑶花按住伤口。

霍瑶花惊慌地接过,慢慢站了起来。

「花,你没说错。将领和兵力我们都已耗损太多,不能贸然跟他们正面交锋。」波龙术王那好听的声音里充满了理智,很难令人相信跟先前是同一人:「人和已失,我们就得争取地利。」

霍瑶花不明白术王所说的「地利」是什么,却随即看见他伸长臂,指往南方远处。

青原山的方向。

◇◇◇◇

已经到了入夜前的一刻,朗朗天空只剩微明,星星也都现身了。

就在关王庙前的空地上,童静于晦暗之中,一遍接一遍把乌哑的「静物剑」刺出去。金属擦破空气,发出有如尖哨似的鸣音。

练飞虹左手反提着佩剑「奋狮剑」,站在她剑尖正前方,童静的刺剑伸尽之时,剑尖仅距练飞虹的身体数寸。他既是要作童静的目标,也是要从敌人的角度去观察她的整个动作。

盖着半白眉毛的双目,密切地注视童静身体四肢的每分移动。练飞虹再无平日顽童似的神情,他一旦认真教起来,苍老的脸就有如庙里天王神像般严肃。

童静一次又一次作势虚攻,然后贯劲实刺。同一组动作,自上午至今她已经反复练了超过一千次,开始掌握练飞虹教授他这招「半手一心」的虚实互变之道。

——从前童静学武时贪多务得,总爱追求新鲜的招法,绝无这般单调苦练的耐性;自从跟着燕横学剑这大半年来,才终于明白武学的道路,就是如此铺筑,别无他法。就如人走千里的远路,也没有什么花巧,只是重复地一步一步踏出去。

「不行!」练飞虹吼叫:「那节律太单一!错过时机了!」

童静咬咬唇,全神贯注于虚实转换的拍子之上。那佯击的虚招,要何时变成实击才最致命,当中有着甚微妙的界线,却又难以真正量度,只能用心感受。

这次童静的拍子打对了,可是练飞虹又摇摇头:「这次佯攻的姿势不够像样!骗不了敌人!」

童静强憋着闷气,只好又继续练下去。这招「半手一心」之难,在于既要令敌人深信最先的虚攻是真,又要精确掌握对方被骗时最脆弱的一刹那攻击,除非已经极为熟习,很容易就顾此失彼。然而童静才不过练了半天。

——可是没办法。所有真正能够投入实战的招式,都要在同一瞬里面面俱到。任何一方面弱了,就等如一条铁链其中一环有了裂痕,不管其他环节多么强,一拉之下还是会断掉。

童静全神贯注地再使一次「半手一心」。

「这次左臂太夸张了!」练飞虹又叫起来:「敌人一看就知道是假!」

童静的一张头巾已经渗满香汗,脸蛋在晦暗里红透了。她忍不住反唇相讥:「老头子,天这么黑了,你那对昏花老眼怎么看得真?诳我的吧?」

练飞虹露齿而笑,指一指空地旁那株大树上方:「我现在就用飞刀把上面一个青果子射下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