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枰争天下(第4/5页)

四大家族中蹁跹楼主花嗅香最擅舌辩,刚才被青霜令使论及本门武学的一席话惊得呆了半晌,此刻方回过神来,哈哈一笑:“武者可定国,文者可安邦,二者岂可混为一谈。试看涣泱千年唐宗宋祖夺天下,皆是先以武服众,再以文治国,虽是二者不可或缺,但却有先后轻重之别。如今四海未平,不但需要谋士智者,亦需要拔剑以定江山的盖世枭雄,若是依青霜令使之言仅以纹枰论道,却怕还是误解了天后的意思……”

青霜令使接口道:“花兄之言正中小弟下怀。枰中虽静自有烽火,这一棋局考较的自然远非英雄冢的棋艺,还要看看四大家族的豪勇侠气!”

愚大师心知以御泠堂隐忍六十年的筹谋计划,既然一意以棋相赌,必是难以推委。料想纵是御泠堂暗中培养出了什么棋坛鬼才,自己以这些天领悟的弈天诀心法相抗,至少不会输他。何况六十年前一战,本门二十精英弟子几乎伤亡殆尽,若能兵不血刃胜得此战,确也最好不过。当下沉吟片刻,爽快道:“也罢。既然御泠堂一心以棋相赌,我四大家族自也不会令尔等失望。老夫虽是久不涉江湖,一身棋艺却未曾丢下,却不知御泠堂会派何人出战?”青霜令使欠身一躬:“便由晚辈来讨教前辈的奇着妙手吧。”

四大家族众人皆对愚大师的棋力极有信心,先前只是拿不准对方因何舍长取短,所以才反对争棋,此刻见愚大师如此说,俱是没有异议。

花嗅香道:“既然如此,双方便分别执先,每方每局各限时两个时辰,先赢三局者为胜,不知青霜令使意下如何?”他向来多智,怕一局定胜负或有侥幸,而愚大师毕竟年长,下多了也恐精力不济,所以如此说。青霜令使微一抬手,眼中精光闪烁:“若是平日下棋玩乐,晚辈自当奉陪。可这一场赌战么,嘿嘿,只怕双方都没有能力再来一局。”愚大师听出青霜令使话中有因,却故意不问他缘故,淡然道:“若是和棋又当如何?”

“以棋相赌既然是晚辈的提议,自然应该奉上些彩头。”青霜令使耸耸肩,双手一摊,“若是和了,晚辈便当场认负,我御泠堂亦会等六十年后再重出江湖!”众人心中一惊,看他神态如此轻松,难道真有十足把握胜这一局?

愚大师哈哈大笑:“你既然有如此把握,老夫亦不与你客气。这就命人取来棋具,便在离望崖前请教青霜令使的高招。”“何必麻烦前辈,晚辈自会令手下备好棋具。”青霜令使一挥手,四名御泠堂弟子整齐划一地从离望崖上一跃而下。只见二人沼着离望崖下的空地来回疾奔,一边走川边从手中挥洒出白粉;另二人却是拳打足踢,将空地中的乱石尽皆搬开……

但见那撒粉二人兔起鹘落,数百步的距离瞬息即过,一身轻功实已臻化境;而移石二人出掌踢腿间不闻半点风声,却是劲道十足,几块足有数百斤的大石亦被举重若轻地挪走,显是武功超卓。

众人不解其意。景成像、花嗅香、水柔梳、物天成、莫敛锋等人眼力高明,已看出这四人的武功均可算是江湖一流,比之自己亦仅仅略逊半分。若御泠堂带来的这二十人皆有如此身手,与四大家族的二十弟子实有一场好胜负。愚大师更是暗暗心惊,看来御泠堂这些年亦是暗中培植了不少高手,足有与四大家族一拼的实力。可为何仍要舍易取难,非要订下这赌棋之局?自己到现在仍看不出青霜令使的意图,但若说他真能在棋枰上胜过自己,却实是难以相信。

众人身在高处,不多时已看出端倪。御冷堂四名弟子竟在离望峰下那片阔达数百步的空地上画出了一个大棋盘——那棋盘纵横数十丈,每格间均有五六步宽,若不是由高处望去,实难发现这看似横七竖八撒下的白粉,竟是拼凑成一方棋盘。由此已可见御泠堂定是经过精心准备,撒粉二人若不是经过专门的训练,断不能于半灶香时间便画出这大棋盘来。

诸人面面相觑,浑不知青霜令使意欲如何?用这么大的棋盘来下棋,只怕纵不绝后,亦是空前了。水柔清不由想到与小弦在须闲号的赌棋一事,若是小弦来此看到这般情景,不知会发出怎样惊天动地的感叹……

“前辈准备好了么?”青霜令使漠然的声音中透出一股凌厉杀气,“只希望这一局能下出千古名谱,不然岂不辜负了这割山为界、划地为枰的豪情!”愚大师大笑:“好一个割山为界、划地为枰!不过只有棋枰尚嫌不足,御泠堂想必也早就准备好了棋子。”

青霜令使不语,再一挥手。余下十六名御伶堂弟子跃下离望崖,抱起散落于地、各种形状的岩石,擎着手中兵刃一阵敲击凿打。此刻已可看出这十余人皆是身怀惊人武功,坚硬的岩石在他们手中如同早腐般轻软脆嫩,兵刃到处石屑飞溅。过不多时人人手中只余一方半尺余厚、径达三尺的圆形大石。

众人看得又是心悸、又是好笑:这里每一位御泠堂弟子都足可谓是独当一面的高手,十六人齐集于此已是大不容易,偏偏做的还是开山凿石的事情,只怕由古至今,再也没有人能见到这般匪夷所思的情景。

此刻自然谁都明白必是以此大石为棋子。莫敛锋叹道:“也亏得这青霜令使能想出这异想天开的法子,不过看御泠堂弟子如此耗费体力凿石为棋,只怕还另有一层显示其实力的原因吧。”水柔清喃喃道:“这么大的棋子如何移动?总不能下一步棋、就令一人去搬动吧。”

景成像隐已猜知青霜令使的意思:“依我所想,只怕要以人负子而行于枰中……”“御泠堂果是有备而来。”物天成低低一叹,“他们自是早已演练好,这一场拼斗比的本不是棋,而是阵法!”水柔清惊呼一声:“原来最终还是要比武的。”水柔梳平日波澜不惊的容颜亦是有了一丝波动:“这决不仅仅是比武那么简单,还要以棋路为限……”

众人静默。如果依着下棋的规矩,己方一子投入敌阵中本是寻常,可若是以人为棋子,这般孤身面对前后左右的几大高手难有生望。似这种缚手缚脚的棋,只怕普天下从无人下过,怪不得青霜令使有恃无恐,敢挑战愚大师这样的国手。

花嗅香心思填密,低声道:“大家也不用惊慌。纵然敌人有备而来,只要都遵循棋盘上的规则,我们亦未必输给御泠堂。”众人一想也是道理,就算青霜令使平日演练过这种棋路,毕竟棋力上未必能及愚大师,胜负尚属未知之数。皆抬眼望向愚大师,看他对此局面有何说法。

愚大师却眼望崖下御泠堂十六弟子,脸上泛起一股忧色,沉声道:“此人心计之深,我到现在仍不明白他的用意,这一战实无半分把握。”众人循着愚大师眼光望去,又是一惊。原来那十六名御泠堂弟子做好一枚棋子后仍不停手,又是叮叮当当一阵开凿,看样子竟似要为四大家族的人也做好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