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玉女金帖(第3/5页)

多臂神剑双眉一皱,变色道:“真的?唉——想不到匆匆数年,我辈兄弟,竟又少去一个。唉——老成凋零,昔日英雄,今多故去,难怪江湖上风波日益增多了。”

骤见故人,乍闻噩耗,这亦使自悲两鬓已斑、年华不再的武林豪客,不禁为之而黯然神伤,唏嘘不已。云中程在旁边见着他爹爹的神态,心里何尝不知道他爹爹心中的感慨?亦自垂首不语。

良久良久。

多臂神剑方自缓缓抬起头来,沉声道:“贤侄们此次离京南来,可也是为这天目之会?”

三条汉子一齐颔首称是。云谦微微一笑,目光转处,突地面色一变,大喝道:“长卿呢?”

云中程心头一跳,转目望去,只见满街之上,人声喧杂,攘往熙来,而一直就站在自己身侧的卓长卿,就在这多臂神剑和故人门下寒暄数语的时候,已经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多臂神剑长眉皱处,一个箭步蹿到街心,顿足叹道:“长卿这孩子,这究竟是怎么了?”

撩起长衫,拔足而奔,颔下的长髯,不住抖动,但直到街的尽头,却仍看不到卓长卿的影子。

云中程心中也自奇怪:“长卿弟怎的做事如此慌张,走了竟都不招呼一声。”

心念一转:“他年纪虽轻,性情却极沉稳,如此做法,莫非是又发现了什么新的事故?”

随着他爹爹走了两步,脚步突又一顿,回头向那三条汉子歉然一笑,还未说话,这些汉子已自抱拳道:“云少侠如若有事,只管请便。我弟兄既然知道云少侠落脚处,明日少不得还要拜候。”

这三条汉子亦是久走江湖的精干角色,见了云氏父子的神态,知道必有要事,长揖到地,也便自告辞。只是云氏父子在这临安城里的大小街道都找了一遍,却还是没有找到卓长卿的行踪。

那么,方自入城的卓长卿,此刻为何突又不辞而别?他是跑到哪里去了呢?

原来方才卓长卿望着那些红裳少女的背影,俯首沉吟半晌,忖道:“那丑人温如玉设下的种种陷阱,我只知在天目山中,却不知道究竟在什么地方,如果我要等到那会期之日再去,岂非太迟?”

一念至此,他心中便断然下了个决定:“这些少女此刻想必一定会回到温如玉藏身之处,我不如暗中跟在她们身后,寻着那个地方,将此事早些作个了断。”

抬目望去,只见红裳少女越行越远,婀娜的身形,已将消失在街的尽头。

于是他毫不考虑地一掠衫角,倏然自漫步街心的人群中穿过,就像是一口劈水的钢刀,笔直地劈开海浪似的。

等到被他坚如精钢的手臂分开的人群愕然相顾的时候,他已走开很远。走到城脚,人迹渐少,他便微一踮步,倏然穿出。

城外夜色深深,就只这一城之隔,却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城内灯火通明,笙歌处处,天时仿佛仍然甚早,城外却像是夜已很深了。

他深长地吸了口气,转目四望。远处林木摇曳,远近乱草起伏,四下渺无人迹。那些红裳少女明明是由此处出城,但此刻却根本不知走去何处,只有微风中隐隐传来一阵阵辚辚车声,逐渐远去。

微一驻足,他便毫不考虑地朝这车声传来的方向,如飞掠去。

夜色之中,他身形有如一条极淡的轻烟。一个迟归的丝贩,只觉眼前一花,微风拂面,但从他身侧掠过的究竟是什么,他却未看清楚。

盏茶之间,卓长卿已望见前面车马的影子。他身形几乎没有任何动作,飞掠之势,便又加快几许。霎目间,前面的车马距离他便只有十数丈远近,甚至连高高坐在马车前座的御车马夫的身形轮廓,他都能极为清楚地看到。

那是两辆黑漆崭亮的马车,漆光如镜,几可映人。前面驾车的四匹骏马,挽套甚丰,一眼望去,不但马骏如龙,车厢也极为华丽。

车窗中灯光昏黄,人影隐约可见,而且不时有娇笑语声,夹在辚辚车声之中,随风传来。声音虽不甚显,但以卓长卿的耳力,听得却已极为清晰。

他剑眉微展,知道自己追逐的目标,并未弄错,双臂一长,颀长的身形,蓦然冲天而起,凌空微一转折,便飘然落在车后,竟无声无息地依附在马车上,就像是一片落叶似的,莫说车内坐着的仅是些少女,便是绝顶高手,只怕也不会有丝毫感觉。放眼天下,莽莽江湖之中,就凭这份轻功,已足以睥睨一时了。

车马依旧向前飞奔,车后扬起一串灰黄的尘土。他剑眉微皱,方待拂袖,却又忍住。为着许多武林豪士的生死,为着自己不共戴天的深仇,吃些灰尘,又算得什么?

道上砂石颇多,如此急行的车马,自然颠簸已极,但是他只轻轻用手掌贴在车厢上,就是再大的颠簸,便也不会跌下。这除了轻功造诣之外,若没有深厚的内力,也是无法做到的。

蓦地,车厢中又起了一阵哄笑,一个娇柔的语声,仿佛带笑道:“你说好不好笑,就凭他那副嘴脸,居然就打起小姐的主意来了。”

卓长卿心中一动。他虽不想去听这些小女子的笑闹,但此时此刻此地,他即使不想听,却也无法做到,何况这笑语声中所说的“小姐”,他自然知道是谁,也不禁为之暗中心动。

只听另一个声音接着说道:“这次祖姑请来的那批人,虽然一个个没有一位长得像人,但却都有些气派,谁也没有这家伙这么讨厌。可是——嘿嘿,却偏偏是他要动歪念头,也难怪小姐要把他鼻子削掉了。”

卓长卿眉头一皱,暗道:“好辣的手段。”

但心中却又不免暗暗高兴,高兴着什么,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也许仅是不愿来解释而已。

却又听另一个声音笑道:“你别说他难看讨厌,听说他二十年前,却也是声名赫赫的人物哩。我们年纪还轻,自然不会知道这花郎毕五的名字,可是在二十年前呀,那可不同了。不说别的,你就看他那天刚上山时露的那手凌波十八转的轻功,嘿,这次幸亏是小姐,若要是换了别人的话,只怕……只怕……”

她边说边笑,说到后来,已笑得说不下去了。另一个声音立刻吃吃地笑道:“要是换了你的话,只怕你就要被他剥成像只羊似的丢到床上了。”

卓长卿面颊一红,只听得车厢内笑声吃吃不绝,夹杂着先前说话那女子的娇嗔笑骂声:“你再说,再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一阵轻动,另一人便又笑道:“你呀……你这个小浪蹄子,我就知道你春心动了——你们看,她先前见到那个穿黑衣服的高个子,就等不及地跑过去,把帖子交给人家,竟还厚着脸皮去跟人家说——哎哟,你再来,我偏要说,说你看中了人家,可是人家看不中你,所以就连花郎毕五也是好的了。可是呀,连毕五都看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