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第5/10页)

且说梅吟雪昏迷之间,只觉全身奇热难挡,霍然张开眼来,但见四下林木,几乎已变为一片火海!

她大惊之下,翻身跃起,咬牙骂着自己:“梅吟雪呀梅吟雪,你怎会晕了,南宫平若是受到一丝伤害,你还能活在世上么?”

她心头又急又痛,翻来覆去的,到处都是南宫平的影子。

她一切都能牺牲,一切都忍受,只要能永远伴着南宫平,就是自己断去双手双足,她脸上还会有幸福的微笑。

她一心悬念着南宫平的安危,飞奔绕出了火林,方待放声呼唤,哪知就在这刹那之间,她目光一动,突然发觉远处一块高高的岩石上,竟有许多人影,而她正痛切关心着的南宫平,此刻正安然躺在另一个女子的怀抱里。

她认得这女子便是叶曼青,刹那之间,她但觉心上一阵剧痛,骤然缩回身子,隐藏了自己。

南宫平与狄扬的对话,她字字句句都听在耳里,听到最后两句:“……她从此不愿见我,我也从此不愿再见她了!”她只觉喉头一甜,心如刀割,暗问苍天:“苍天呀苍天,我究竟犯了什么过错,要让我受到如此报应,忍受这些痛苦?”

只见南宫平狂笑不绝,狄扬等三人一齐愕在当地,艳装美妇突又冷冷道:“那女子既然对你如此无情,你还苦苦思念于她作甚?”

南宫平笑声突顿,垂首道:“我再也不会思念她了……”

艳装美妇大笑道:“你若不思念于她,就该对我这叶家妹子亲热一些,你可要知道,她为了你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南宫平长叹一声,喃喃道:“我知道……我怎会不知道……”

狄扬笑道:“你知道就好,回到中原后,你却不可再辜负她了。”

南宫平唯有垂首叹息,默然无语。

听到这里,梅吟雪更是柔肠寸断,欲哭无泪,放眼望处,只见南宫平与叶曼青互相依偎,相对无语,当真是一对璧人,而自己却是满身褴褛,渐已憔悴,她如此受苦,为的全都是南宫平,但世上又有几人知道?

她目中不禁流下数行清泪,暗自忖道:“我在世上已有了‘冷血’之名,我做的事,再也不会得到别人谅解,甚至他……他如今都说出这样的话来,而叶曼青却和他正是门当户对,俱是名门子弟,他两人若是结成夫妇,武林中人定必甚是羡慕喜悦,而我呢……我又何苦插在他两人之间,做他们的绊脚石呢?”

要知她对南宫平的痴情已到了极处,什么事都只知为南宫平着想,浑忘了自己,她心里只知要南宫平幸福,宁可自己孤独地忍受痛苦。

一念至此,她咬了咬牙,悄然转身,暗中默祷:“小平,但愿你……能……幸……福……”泪流满面,飞身而退。

她飞身掠入一处洞窟,洞窟中有几件简陋的木制桌椅,几件粗糙的木器,还有些自船上取下的零星之物,日用器具。

就在这里,她曾经度过一连串凄苦寂寞的岁月,但是她却没有一刻忘记过南宫平。

就在这里,不知流过多少眼泪,但那时她心中还有希望,而此刻她却已完全绝望了。

外面火势更大,她没有停留,便向洞窟深处奔去,只因离岛的一切需要,她都早已准备好了,穿过一条阴森黝黯的山隙,外面是一处山口,四面高岩,中间一片浅滩,浅滩上平铺着数十根光滑的树木,那艘海船,便架在这片树木之上。

这便是她费了千辛万苦修船的地方,为了修船,她莹玉般的手掌已不知生出了多少厚茧。

她飞身撤去了船身两旁的支架,然后扯开捆着树木的枯藤。

那数十根光滑的树木,就一直往下滚动了起来,只听一阵隆隆之声,船身随着滚动的树木,落入海中,浮了起来。

梅吟雪一跃上船,扬起布帆,她孤独地来,此刻又孤独地去了,来时她没有带来什么,去时却带去了满心悲楚,满腹辛酸,满腔痛泪……

此时南宫平已能站起身来,但终是还要狄扬搀扶着他的手臂。

他也已知道那艳装美妇是“幽灵群丐”中“穷魂”依风之妹,“艳魄”依露。

原来那日“艳魄”依露将狄扬连夜带回关外的“狱下之狱”,狄扬毒势虽重,但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依露终于将他救活,狄扬感激她的真心和恩情,便在“狱下之狱”里,和她结成了连理。

但狄扬侠骨热肠,却不愿久居关外,更悬念着关内的朋友,而依露久居关外,也想看一看江南的旖旎风光,风流文采。

于是两人联袂入关,却在太湖之滨,遇见了满怀幽怨、临风独泣的叶曼青。

狄扬本与叶曼青有旧,他为人最是热情,见到叶曼青伤心,便一心想寻着南宫平。哪知此刻江湖风传,南宫平已扬帆出海,所要去的地方,竟是武林中最神秘之处诸神殿!

他三人再三商议,决定要买舟出海,“幽灵群丐”名虽为丐,却甚是富豪,“穷魂”依风心爱幼妹,添妆之资,自然极多。他三人俱是热血少年,说做就做,当下便买了艘豪华的海船,“艳魄”依露更是少年心情,竟在海船上缀了她自己的标志。

但海上经年,一无所获,他三人又是失望,又是焦急,哪知那一股浓烟,却为他们指出了南宫平的讯息。

他们三言两语,简略地将一切经过俱都告诉了南宫平,只是狄扬不愿触及南宫平的伤心之处,是以没有问起南宫平这年来的奇遇。

他只是扶起南宫平,笑着道:“此岛已不可久留,海上生活也早已使我厌倦,还是快些上船,回家去吧!”

语声未了,只听身后一声呻吟,依露笑道:“你们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呢!‘幽灵群丐’虽然又穷又丑,倒真还没有人比得上这女子的。”

南宫平心头一震,回首望去,道:“她……她竟然还没有死……”

狄扬见到南宫平居然微微变色,心下大是诧异,脱口问道:“此人是谁?是敌是友?”

南宫平恨声道:“她害我三次,又救我一命,只是……只是我宁愿一死,也不愿被她救活。”

依露皱眉道:“她到底是谁?”

南宫平道:“得意夫人!”

狄扬、叶曼青齐地一怔!“艳魄”依露久居关外,却未曾听起过得意夫人的名字,忍不住笑道:“我看她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得意之处,更没有半分像是夫人的样子,为什么竟然叫作得意夫人呢?”

狄扬也不回答,只管叹气道:“幸好她已死了九成,实已回天乏术,否则……唉,我真不知道该不该将她救活。”

要知见死不救,本是侠义道中之忌,但救了恶人,却岂非等于害了善人,是以他见到得意夫人实已无救,心里倒不觉有些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