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身在何处(第5/9页)

她突地向后拍了一掌,娇躯像游鱼一般自石沉的怀抱中滑了出去,石沉“哎哟”一声!

郭玉霞娇笑道:“叫你不要,你不听话就要吃苦。”她一手轻抚云鬓,咯咯娇笑了一阵,这颤动的笑声,使石沉忘记了痛苦,忘记了理性,伸起腰来,又想扑过去。

哪知她笑声突地一顿,冷冷道:“你要做什么?”她面容神情,瞬息之间,便能千变万幻,此刻竟突地由荡妇的媚艳,而变为圣女般的尊严。

石沉愕了一愕,顿下脚步,那神情却有如三春屋瓦上的野猫,突地被人泼下一盆冷水一般。

郭玉霞上下瞧了他两眼,心中暗暗得意,知道这少年已完全落入了自己所设的陷阱,变成了她自己的奴隶,她暗喜于自己只是稍为布施了一下肉体,便得到了这般的收获,于是她面色又渐渐缓和,轻叹一声,道:“沉沉,你该知道,我对你是怎样的,但是你为什么总是要让我难受,生气呢?”

石沉茫然立在地上,痛苦地垂下头去,远处风吹林木,簌然作响,似平也在为这沉迷于肉欲而不能自拔的少年叹息。

郭玉霞秋波一转,缓缓道:“你跟着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只要你乖乖地听话,不要惹我生气,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她面色突地一沉,接口道,“但是你要知道,我虽然喜欢你却也不能为了你而放弃一切,武林中有许多事却是你不能了解的,为了我们今后的前途,我不能不去做许多事,你知道么?”

石沉茫然点了点头,郭玉霞接道:“所以我无论做什么事,你都不能管我,你要是答应,就可永远和我在一起,否则……”她语声突地一顿,拧腰转首,缓缓走了开去。

石沉牙关紧咬,以手蒙面,心头只觉既是愤怒,又是痛苦,恨不得一拳将她活活打死,一口一口地吃下肚去,但是郭玉霞突又回眸一笑,柔声道:“你站在那里干什么?来呀,风这么大……”

于是石沉便情不自禁地随后跟了过去,于是那娇柔、甜美、颤抖、得意、动人的笑声,便又在沉沉的黑暗、一无边际的暗夜里荡起……

黑夜,的确为人间隐藏了不少罪恶与秘密,使得这世界看来较为美丽些,此刻在南宫平眼中,这世界便是和善而美丽的。

他只觉世上恶人虽然也有,但善良的人却远为多些,在他心底深处,虽仍存有一份莫名的惊慌与震荡,但清冷的夜风,却已使他渐渐平复起来。饥饿与疲倦,竟也无法战胜他的狂喜与兴奋,于是,黑夜中,他身形便有如流星般迅快。

他仔细地将那粒朱红丸药,放入一个贴身的丝囊里,这丝囊是他离家时慈母为他亲手编织的,在他寂寞与寒冷的时候,他常会在丝囊上轻轻抚摸几下,他虽是英雄,但慈母的针线,永远是游子的最好安慰。

丝囊中有一方精致的丝帕,上面精致地绣着一首清丽的小诗,他记得是唐时一位诗人所写的绝句,他也清楚地记得那诗句:“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可以荐嘉客,奈何阻重深,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

清丽而深含哲理的诗句,精致而飘逸出尘的字迹与刺绣,这也是他慈母为他放在里面的,说是以后要介绍写下这些诗句字迹的人与他相识。

他也曾经幻想过,那一定是个清逸的读书人。所以他那慈祥而高贵的母亲,才会如此慎重地将之放在丝囊里,此刻他将这丸药放入,也看出他对这小小一粒丹丸的珍重,实在远远超过千百粒的明珠,明珠虽无价,但怎比得上一位良友的性命?

他仔细地分辨着路途,飞快地展动着身形,片刻间便已到了西安城外,看到了那昔日繁华一世,今成荒草瓦砾的废墟,目光一扫,只见风吹草木,四下竟无人迹,他更快地施展身形,更仔细地以目光搜索,但四下却仍不见梅吟雪的影子。

“难道她未遵守诺言,难道她竟已走了?”他心头一沉,朗声道:“梅……姑娘,梅姑娘……”荒野寂寞,呼声飘荡,便是梅吟雪已隐在别处,但只要未离此间,她也该听到这清朗的呼声。

但四下仍是风吹草木,一无回应,南宫平只觉自己的呼吸,似乎比晚风还要寒冷:“她既不等我,为何要骗我?狄扬身中剧毒,难道也被她带走了,那么我这解药岂非……”

他沉重地叹息一声,不愿再想下去,只是茫然移动着脚步,乌云破处,月光又来,一线明亮的月亮,笔直地照了下来,他目光一转,突见这一线月光,竟赫然照在梅吟雪的脸上。

他狂喜地大喝一声:“你在这里!”方待飞步奔去,却见梅吟雪苍白而绝艳的面容此刻竟是冰冰冷冷,痴痴呆呆,秋波中虽有光芒闪动,面目上却无半分表情,竟仿佛被人点了穴道,又像是中了魔法,痴痴地坐在一段残墙下面。

南宫平只觉心头一寒,知道她必已出了意外,一步掠了过去,乌云一过,月光又隐,晚风中寒意森森,他颤声道:“你这是……”

话声未了,只见梅吟雪秋波一转,痴痴地向对面望了过去,竟再也不望南宫平一眼。

她目光瞬也不瞬,南宫平不由自主地顿住语声,转首望去,突见到对面约莫五丈开外,一株杨树下,竟也盘膝端坐着一条人影,枯坐如死,一无动弹,也只有一双眼睛,在夜色中发着光彩。

他定睛注视一眼,心头蓦地又是一跳,脱口道:“叶姑娘,你怎地也来到这里!”他再也未曾想到,白杨树下,枯坐的倩影,竟然就是那“丹凤”叶秋白的弟子,既冷艳又高傲的叶曼青。

哪知叶曼青听了他的呼声,竟也有如不闻不问,动也不动地坐在地上,南宫平心头大奇,将掌中托着的战东来轻轻倚在一堵残垣旁,目光左顾右视,只见这对面枯坐的两个绝色女子,竟全像是中了魔似的,有如两尊石像。

他愕了半晌,走到叶曼青身前,讷讷道:“叶姑娘,你是否被人点中了穴道?”

叶曼青秋波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但仍是动也不动地坐着,也不回答他的问话,他仔细端详几眼,只见她仍是一身翠衫,眉宇间仍是那般高傲而冷艳,全无半分被人点中穴道的迹象。

南宫平心头更奇,转身走到梅吟雪跟前,只见梅吟雪狠狠地望了他一眼,似乎在怪他为什么对别人如此关心,南宫平惶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也是不动不答,有如突然变得又聋又哑。

他心中惊异交集,惶然失措,四下环顾一眼,心头突又一惊,大声道:“狄扬呢?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