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罂粟之秘(第5/8页)

柳鹤亭抬起头来,他此刻虽有满怀心事,但也不禁为西门鸥此番的言语吸引,只听西门鸥长叹又道:“我一步掠了过去,推开舱门一看,舱中的景象,的确令我永生难忘……”

西门鸥目光一阖,透了口长气,方自接道:“在那灯光昏暗的船舱里,竟有一个双目已盲,双耳被割,满面浴血的汉子蹲在地上,手里横持着一柄雪亮的屠牛尖刀,在一刀一刀地割着面前一具尸身上的血肉。每割一刀,他便凄厉地惨笑一声,到后来,他竟将割下来的肉血淋淋地放到口中大嚼起来……”

柳鹤亭心头一震,只觉一阵寒意自脚底升起,忍不住噤声道:“那死者生前不知与他有何血海深仇,竟使他……”

西门鸥长叹一声,截口说道:“此人若是死的,此事还未见得多么残忍……”

柳鹤亭心头一震,道:“难道……难道……”他实在不相信世上竟有这般残酷之人,这般残酷之事,是以语声颤抖,竟问不下去。

西门鸥一手捋须,又自叹道:“我见那人,身受切肤剐肉之痛,非但毫不动弹,甚至连呻吟都未发出一声,自然以为他已死了,但仔细一看,那盲汉子每割一刀下去,他身上肌肉便随之颤抖一下……唉!不瞒你说,那时我才发现他是被人以极厉害的手法点了身上的穴道,僵化了他身上的经脉,是以他连呻吟都无法呻吟出来!”

柳鹤亭心头一凛,诧声脱口道:“当今武林之中,能以点穴手法僵化人之经脉的人已不甚多,有此武功的人,是谁会用如此毒辣的手段,更令我想象不出。”

西门鸥微微颔首道:“那时我心里亦是这般想法,见了这般情况,心中又觉得十分不忍,只觉得这两人不管谁是谁非,但无论是谁,以这种残酷的手段来对付别人,都令我无法忍受,于是我一步掠上前去,劈手夺了那人掌中的尖刀,哪知那人大惊之下,竟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他微喟一声,接着道:“我费了许多气力,才使他苏醒过来,神志安定后,他方自将此事的始末说出。原来此事的起因,全是为了一个身穿轻红罗衫的绝色女子,她要寻船渡江,又要在一夜之间赶到虎丘,‘铁鱼帮’中的人稍拂其意,她便将船上的人全都杀死!”

他简略地述出这件事实,却已使得柳鹤亭心头一震,变色道:“穿轻罗红衫的绝色女子……纯纯难道真的赶到这里来了么?但是……她是晕迷着的呀!”

西门鸥暗叹一声,知道这少年直到此刻,心里犹自存着一分侥幸,希望此事与他旧日的同伴、今日的爱侣无关,因为直到此刻,他犹未能忘情于她。人们以真挚的情感对人,换来的却是虚伪的欺骗,这的确是件令人同情、令人悲哀的事。

西门鸥不禁长叹一声,接道:“哪知就在我盘问这两人真相时,因为不忍再见这种惨况而避到舱外的叶儿与枫儿,突地发出了一声惊唤,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惊之下,立刻赶了过去,夜色之中,只见一个满身白衣,神态潇洒,但面上却戴着一具被星月映得闪闪生光的青铜假面的颀长汉子,竟不知在何时掠上了这艘江船,此刻动也不动地立在舷上,瞬也不瞬地凝视着我……”

柳鹤亭惊唤一声,脱口道:“雪衣人!他怎地也来到了江南?”

西门鸥颔首道:“我只见他两道眼神中,像是藏着两柄利剑,直似要看到别人的心里,再见他这种装束打扮,便已知道此人必定就是近日江湖盛传剑术第一的神秘剑客‘雪衣人’了,才待问他此来何为,哪知他却已冷冷地对我说道,‘阁下就是江南虎丘‘西门世家’中的西门前辈么?’”

柳鹤亭剑眉微皱,心中大奇,他深知“雪衣人”孤高偏傲的生性,此刻听他竟然称人为“阁下”“前辈”,这当真是前所未有的奇事,忍不住轻轻道:“这倒怪了!”

西门鸥接口道:“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我心里也是吃惊,不知道他怎会知道我的姓名来历,哪知他根本不等我答复便又接口道,‘阁下但请放心,令嫒安然无恙!’他语气冰冷,语句简单,然而这简短的言语,却已足够使我更是吃惊,连忙问他怎会知道小女的下落?”

柳鹤亭双眉深皱,心中亦是大惑不解,只听西门鸥接道:“他微微迟疑半晌,方自说道,‘令嫒已从我学剑,唯恐练剑分心,是以不愿来见阁下。’我一听这孩子为了练剑,竟连父亲都不愿再见,心里实在气得说不出话来,等到我心神平复,再想多问他两句时,他却已一拂袍袖,转身走了!”

柳鹤亭暗叹一声,忖道:“此人行事,还是这般令人难测——”又忖道,“他之所以肯称人为‘前辈’,想必是为了那少女的缘故。”一念至此,他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微笑,但微笑过后,他又不禁感到一阵惆怅的悲哀,因为他忍不住又想起陶纯纯了。

西门鸥歇了口气,接口说道:“我一见他要走了,忍不住大喝一声,‘朋友留步!’便纵身追了过去,他头也不回,突地反手击出一物,夜色中只见一条白线,向我胸前‘将台’大穴之处击来,力道似乎十分强劲,我脚步只得微微一顿,伸手接过了它,哪知他却已在我身形微微一顿之间,凌空掠过十数丈开外了……”

他微喟一声,似乎在暗叹这白衣人身法的高强,又似乎在埋怨自己轻功的低劣,方自接着道:“我眼看那白色人影投入远处黝黯的林木中,知道追也追不上了,立在船舷,不觉甚是难受。无意间将掌中的暗器看了一眼,心头不觉又是一惊,方才他在夜色中头也不回,击出暗器,认穴竟如此之准,我心里已是十分惊佩,如今一看,这‘暗器’竟是一张团在一起的白纸……”

柳鹤亭微微颔首,截口叹道:“论起武功,这雪衣人的确称得上是人中之龙,若论行事,此人亦有如天际神龙,见其首而不见其尾。”

惺惺相惜,自古皆然。

西门鸥颔首叹道:“我自然立刻将这团白纸展开一看,上面竟赫然是小女的字迹,她这封信虽是写给我的,信里的内容却大都与你有关,只是,你见了这封信后,心里千万不可太过难受!”

柳鹤亭心头一跳,急急问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西门鸥微一沉吟,伸手入怀,取出一方折得整整齐齐的白纸。他深深凝注了一眼,面上神色一阵黯然,长叹道:“这孩子……这就是她留下来的唯一纪念了。”

柳鹤亭双手接过,轻轻展开,只见这条白纸极长,上面的字迹却写得极密,写的是:

爹爹,女儿走了,女儿不孝,若不能学得无敌的剑法,实在无颜再来见爹爹的面,但女儿自信一定会练成剑法。那时女儿就可以为爹爹出气,也可以为西门世家及大伯父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