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旧地重来增怅惘故人何往惹相思(第4/5页)

转眼间那人已滚下山坡,远远地听得他大叫道:“好小子,有胆的就到金鹰宫来!哼,哼,要是不来,你们邙山派,自谷之华以下,连你这小子在内,都有大祸难逃!”

江海天大怒,也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喝道:“你也回去叫你家的主人等着吧,就是没有请帖,我也要去瞧瞧你们是些什么东西,如此横行霸道?”这几句话说完,那人也已跑得连影子都不见了。他受了江海天护体神功的反击,居然还能施展轻功逃跑,足见造诣亦自不凡。

邙山派众弟子都围了上来,程浩以代理掌门人身份,向江海天谢道:“多谢英雄援手,敢问尊姓大名。”江海天笑道:“程伯伯,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江海天呀。伯伯,你休多礼,这可折煞我了。”

白英杰眼利,先认了出来,“啊呀”的一声叫道:“原来你是江贤侄,哈哈,江南兄弟有你这样一位英雄儿子,想必要乐煞他了。江贤侄,你爹爹呢,听说他有西北之行,可回来没有?”

江海天道:“我爹离家已有三年,尚未回来。我正是要去寻访他的。远行之前,先来拜谒谷女侠,还有一件东西,要送给谷中莲的。她们可真是都不在家么?”

程浩道:“她们真的是出远门去了。这倒并非故意骗那恶贼的。”江海天大失所望,问道:“她们是什么时候出门了的?”程浩道:“差不多有两个月了。是为了一件意外之事走的,江贤侄,难得你来,咱们进去再说吧。”

江海天随在后面,进入道观,他曾在这里度过童年时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花鸟草木,几乎尽是旧时相识,一别八年,旧地重来,观中的景物倒没有什么改变,只是不见了谷中莲,不禁心头惆怅,一片惘然。

坐定之后,程浩便将谷之华师徒出门的经过告诉他。

那是元宵过后的第二天,邙山上来了一个客人,是陈留县叶君山的弟子,名叫杨璘。

程浩说道:“叶君山是青城派的俗家弟子,生前在武林中也颇有名气,但他中年隐居,与邙山派却没有什么往来。他过世已有十多年了,闻说死得很是奇特,死的那天,白天里还好好的,晚上便突然暴毙了。谁也不知道他的死因。还有一桩奇怪的事是:他只有一个孩子,在他死的时候,那孩子大约也只有四五岁,父亲一死,那孩子也失踪了。”其实这个孩子并非叶君山的亲生,邙山派中只有翼仲牟与谷之华稍稍知道他家的一些秘密,程浩对他的家事,却是知而不详。

程浩接着说道:“叶君山死的时候,杨璘早已出师,不在身边。他听得师父暴毙,师弟失踪,也曾赶回陈留,查究原因,经过多年,并无结果。他知道师父并无仇家,又问过当时给他师父收殓的邻人,也说看不出有何死于非命的迹象,成为了一件疑案。

“杨璘受师恩深重,对师弟的下落,当然是多方设法打听,一晃过了十年有多,到了去年,才得到一个消息。”

白英杰接下去说道:“叶君山有两位乡亲,武功也还不错,是在北京开镖局的。去年他们保了一支镖到青海去,镖主可不是个普通人,是青海鄂尔沁旗的土王,他们那里最缺乏药材,所以在北京搜购了一大批,托镖局代运。

“绿林中人最喜欢劫的是金银珠宝,体积小而又值钱的东西,至于药材,纵然也有些贵重如犀牛角、麝香之类杂在其中,但一来强盗打劫,讲究的是干净利落,哪有闲功夫去辨认挑拣;二来,黑道上也有忌讳,药材是拿去救人的,他们认为劫药材是缺阴德的事;三来即算得手,也难于脱手求售。故此保这种镖,最是稳妥不过。何况那土王还答应到了青海境,便派人接应。

“但由于这支镖要走长途,镖主不是普通人,所以这间镖局还是派出了两个最得力的镖师。”

白英杰接续说道:“想不到这宗镖局认为稳妥不过的生意,还未到鄂尔沁旗的境内,便出了事。

“那一天,距离鄂尔沁旗只有半日路程,土王且已派有一队骑兵接应,连同镖局的人,有百余人之多,大队人马,在草原上浩浩荡荡地行进,突然在草原上碰上了一股强盗,强盗的人数不多,大约只有三四十人,可是人人都是骁勇非常,一阵厮杀,把土王的兵士和镖局的人员杀得片甲不留,死伤遍地。那两个镖师,也即是叶君山那两个乡亲,被一个中年的女匪首用一匹红绸,将他们的兵器卷去,做了俘虏,其他受了轻伤的与未曾受伤的也尽都被擒。

“强盗们就要俘虏给他们搬运药材,一路上用皮鞭催促他们快走,经过的都是穷山恶水、荒凉不毛之地,走了几天,方始到了一个城堡,药材卸了下来,俘虏们则被关在一间大屋内。在草原那一仗之后,活着的已不到一半,在路上被打死的也不少,到了城堡,剩下的俘虏仅有三四十人了。

“那两个镖师被关在一起,正在担心,不知强盗们要将他们如何处置,忽见一个披着狐裘的少年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那个女匪首和七八个喽啰。那少年似是个贵公子模样,强盗们对他的态度都很恭敬。

“那少年叫人将两个镖师提出来,问道:‘听你们的口音,你们似是河南陈留县人氏,可是不是?’奇怪得很,那少年也是一口陈留县的乡音。

“那两个镖师连忙认是,那少年又问道:‘你们可识得叶君山叶老爷子么?’那两个镖师疑惑不定,可又不敢问他是叶君山的什么人,当下只好自报姓名,依实说道:‘不但认识,我们和叶老爷子还沾着一点亲戚关系,他是我们的长辈。可惜他在十多年前已经死了。’

“那两个镖师留心着这少年的神色,只见他面色一度沉暗,旋即便向那女匪首说道:‘这两个人我要向你讨情,请你将他们释放。’那女匪首道:‘公子有命,岂敢不依。’当下,就给那两个镖师松缚,那两个镖师向少年拜谢,正想请问他的姓名,那少年却似不想和他们多说,只吩咐他们道:‘你们得了性命,还不快走?以后可不要再到这条路上保镖了。’

“那两个镖师刚走出屋外,便听得那女匪首厉声喝道:‘一个不留!’随即便听得刀斧的劈斫声,俘虏们的尖叫声,吓得那两个镖师魂飞魄散,只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哪里还敢回头再望?”

江海天宅心仁厚,听得毛骨悚然,说道:“怎的如此残暴,把人当成虫蚁一般!只不知那少年是否强盗一党?”

白英杰道:“贤侄,你从未涉足江湖,不知黑道上的禁忌。强盗中也有好有坏,好的劫富济贫,坏的也尽多杀人不眨眼的呢。这股强盗,胆敢劫青海一个土王的东西,想来不是寻常强盗,他们也必定怕土王报复,黑道上的惯例,若然做了一件案子,预料会有祸患的话,要嘛就是把捉到的人待如上宾,然后请有头面的人出来转圜,彼此各让一步,得些好处,便即收场;要嘛就是斩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免得宣扬出去。至于那个少年,身份确是令人难解,看来不似盗党,所以他才以客人的口吻向女匪首求情;但那股强盗竟会卖他面子,违反禁忌,留下两个活口,看来他又一定与盗党有深厚的渊源,而且有很大的来头,绝不是普通的客人。”